暮色將顛倒城的尖頂鐘樓染成蜜橘色時,蘇知夏正踮著腳給櫥窗里的馬卡龍系金絲帶。貧窮鎮潮濕的海風卷著咸腥鉆進糕點鋪,她輕輕拭去玻璃上的霧氣,卻發現倒影里多了道陌生身影。
來人身著月白色綢緞長裙,裙角綴著的珍珠流蘇隨著步伐輕晃,與墻上斑駁的墻紙形成刺目對比。蘇知夏攥緊沾滿面粉的圍裙,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打量富人區的居民——對方發間別著的鳶尾胸針,價值恐怕抵得上店鋪三個月的租金。
“請問有海鹽焦糖千層嗎?”聲音像浸了薄荷的溪水,清冽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蘇知夏這才注意到,對方攥著錢包的手指泛著青白,精心描繪的眼線尾端凝著顆未墜的淚。
“你看,剛出爐的。”蘇知夏將綴著糖霜蝴蝶的蛋糕推過去,瞥見對方袖口金線繡的鳶尾花,與胸針呼應得完美無缺。富人區的貴族小姐怎么會獨自跑來貧民區?她正疑惑,少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可以教我做蛋糕嗎?用最簡單的材料。”
顛倒城的月光透過歪斜的屋頂灑落,蘇知夏看著少女笨拙地打發奶油,珍珠耳墜蹭過沾著面粉的鼻尖。原來她叫蘇曉夜,是全城最負盛名的設計師,卻在今天收到母親病重的消息——那些華服珠寶,終究換不來醫院的一劑良藥。
“我總以為綢緞能包裹住所有悲傷。”蘇曉夜將烤焦的曲奇掰碎,碎屑像金箔般簌簌落在工作臺,“直到看見你給流浪貓搭的糖霜小房子,才發現最珍貴的東西,不過是熱氣騰騰的人間煙火。”
深夜的顛倒城詭譎而靜謐,兩個身影在面粉與布料的交織中漸漸靠近。蘇知夏教曉夜調配焦糖的火候,曉夜則用邊角料為糕點鋪縫制新簾幕。當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她們發現彼此身上都沾了對方世界的顏色——糖霜在綢緞上凝成霜花,碎布在蛋糕盒外拼出夜晚圖騰。
從那以后,貧窮鎮的糕點鋪多了限量款“曉夜千層”,富人區的高定店里陳列著會散發奶香的禮服。顛倒城的天空依然傾斜,但有些東西,已經在兩個世界的裂縫里悄然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