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郵盯著管理員,確認他不是什么非人的東西——雖然這地方本身就已經很不正常了,但面前這個起碼表面上來看是個普通人,沒有明顯的攻擊性。
他緩緩露出大學生通用的友好微笑:“老師您好,我是之大的歷史系學生,來做志愿者。”
蘇郵說這話之前,瞄了一眼辦公桌。他帶來的文件夾不見蹤影,說他是來送資料的,恐怕面前的人不會相信。還是隨便找個志愿者的爛俗理由糊弄吧。
管理員看著面前年輕的面孔以及大學生標志性的清澈眼神,一下子收起危險的眼神,“哦,原來是學生……那去把文件夾整理一下吧,在那邊的文件柜里。”
“諾,這是鑰匙,”管理員從褲子口袋里掏了半天,甩出噼里啪啦一大串鑰匙,向蘇郵指明其中一支,“好久沒整理了,有點亂糟糟的,你按照編號歸下檔。”
蘇郵眼睛微不可察地一亮,從善如流地接過,向文件柜走去,眼底閃爍著復雜的光芒:他見過檔案柜的鑰匙,這串鑰匙中有他想要的那把!
可惜沒有理由在管理員在場的情況下去檔案區,他只能先按照管理員說的去做。
他一邊手上快速地整理,一邊留心注意著管理員的動作,提防這個來路不明的人,同時絞盡腦汁,想暗中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溜到檔案區去。
整理工作原本應該是那個管理員的工作,現在有熟練的免費勞動力幫忙,他悠閑地坐在辦公椅上,呷了一口咖啡,接起一個內線電話,對著電話嘰里呱啦說起來。
管理員動作一切正常,沒什么特別之處。
倒是蘇郵這里出了點問題——有幾份文件夾每次按編號“DA-076“歸檔后,在一眨眼的功夫,它們總會出現在“BA-035“的位置,而“DA-076“在周圍都擠滿文件的情況下,就這么空出來了一大塊白。
DA-編號是時事新聞類的報刊。
剛才巡視房間的時候,門邊有一個常設性供人取閱刊物的白色塑料立架,插著幾份零零散散的報刊。
蘇郵一把抱起白色立架里所有刊物,向還在打電話的管理員面前示意,又指指文件柜,無聲地詢問:這些要全部放過去嗎?
管理員心不在焉的點了點《每日新聞》,揮了揮手,繼續打電話。
等蘇郵把不需要的放回立架,返回準備關上玻璃柜門時,他注意到DA-076上孤零零躺著的那兩份被歸檔的報紙,厚度似乎有點細微的變化。
他輕輕用手指一捻,果然,第二份報紙中間有兩頁被粘在一起了,可前一頁的序號與再后面一頁的序號又是連續的,因此,被粘住的那一頁是憑空多出來的。
蘇郵小心翼翼地把兩頁報紙剝離開來,使隱藏的頁面得以重見天光,它好像是被人粗暴地從另一張報紙上撕下來,又強行粘在里面的,很扎眼。
因為這張問題報紙,是一頁頭版。蘇郵的目光停留在它的頭刊上:
2021年10月23日之江市中心博物館檔案室發生嚴重火災事故——疑似工作人員重大失誤!
油墨很新,確實是“近期”的報紙。2021年。所以這里真是三年前的檔案室。
大部分情形與蘇郵剛接觸博物館的記憶相吻合,只是新聞上說的火災他卻沒從聽說過。
記憶里,兩年前的博物館應該是平平無奇,沒有大災大難。
所以這場和蘇郵所在現實有出入的火災,是重點。
蘇郵默默的把那頁報紙折好,悄無聲息地滑進衛衣口袋,夾到放在口袋里一本磨損的筆記本內,神色如常地鎖上了柜門。
管理員終于掛了電話。
“我出去一趟拿個檔案,小同學你等一會兒啊,我很快回來。”
說著,管理員就急匆匆地出去了。他出去的時候,還動作很快地帶上了門。
看著門被重重地關上,蘇郵立馬坐到電腦前。
他剛才突然想到,大多數電腦密碼會設置成特殊日期,而那個火災顯然是一個重要事件。
況且,日期的數字也與磨損的鍵盤數字契合。
不管怎么樣,先試試再說。
敲入20211023,電腦中間的小圓圈轉了幾圈后,進入桌面。壁紙是一片純黑。
蘇郵點開桌面上唯一一個文檔。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新聞報道沒說的是,此次火災事故發生地點,也就是之江市博物館的檔案室門后,躺著兩句焦黑的尸體,初步確認為一男大學生和博物館工作人員。”
這個意思是……是他將喪生在這場火災中嗎?這指向性實在是太明確了吧……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蘇郵死死地盯著屏幕,企圖再找到更明顯的提示。
然而,十幾秒后,電腦自動退出應用。桌面上的文檔被后臺某個程序清除的一干二凈,無論怎么恢復都找不回來。
只剩右下方的時間一閃一閃:18:00。
不對,為什么是18:00?
蘇郵大概是在16:50左右進入檔案室的,他最多在這里呆了半小時。
蘇郵迅速地側頭去看墻上的掛鐘,顯示17:20。
他進來的時候也看了這只掛鐘,它顯示的時間是沒問題的。
如果電腦上的時間不是實際時間,加上一開始給的任務時間截止到18:05——
所以18:00,是火災發生的時間嗎?
按目前情況來看,到時候檔案室里只有管理員和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蘇郵。也就是電腦上說的兩具躺地尸體……
蘇郵做了幾個深呼吸,讓大腦充入更多氧氣后,冷靜下來。
做自己目前能做的事情——這是他一直秉持的做事信念。
先去完成最初的任務。
從剛才管理員給的那一大串鑰匙里找到檔案柜特制的一把,蘇郵成功解鎖檔案柜,從上到下一個個翻找過去,尋找要求中的第7層。
掛鐘滴滴答答的聲音提示著時間的流逝,那個管理員隨時有可能回來,看見他未經允許私自翻看檔案,不知道還會有什么無窮無盡的麻煩……
這還是蘇郵第一次做事時有這么重的偷感,兩只耳朵都豎起,還得分出一部分精力捕捉門的細微動靜。
一排排無比相似的文件從蘇郵眼前晃過,白花花的背脊標簽讓人頭昏眼花。傳說中的第七層還是沒有任何蹤影,蘇郵的額頭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小小的虎牙無意識地用力咬住嘴唇,飛快地瀏覽尋找。
當蘇郵第九次轉動轉輪的時候,前面九個柜子合在了一起,他站在9號和10號柜子中間,罕見地有一個停頓,彎腰凝視著10號柜靠左側最下面一層。
第六層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博物館的文物文物鑒定與修復日志,一排站立放著的檔案上面還堆滿了檔案,與其他幾層比起來略顯凌亂。
換成別人可能會忽略此處,大腦自動圓上這個疑點: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堆到一起,工作人員又沒收拾,很正常。
但是在蘇郵眼中,這是一個很大的漏洞。
因為這些是小開本的檔案。
由于之江市博物館檔案柜比較特殊的設計,最下面兩排的高度比較大,一般為了節約資源,都會要求在歸理檔案時將大開本的檔案放在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況且這是最后一個柜子了。
如果還是沒有一點蛛絲馬跡,他就去把電腦砸了。。。
蘇郵半蹲著把這些書全部取出來,放在一旁的地上,伸手往里仔仔細細摸索四周。
找到了!右邊有個凹進去的槽!他用手指扣住凹槽,用力往外一拉——果然是塊活動板。
翻過那塊拉出來的金屬板,代表柜子層數的的阿拉伯數字7凹刻在上面,被同樣凹進去的圓圈圈住。
這是任務信息上寫的、看似不存在的檔案柜第七層。
擺放文檔的位置確定了,接下來就是找到藍色檔案。哦對,還有麻煩的火災。
退出檔案區前,蘇郵仔細地調整好檔案柜,退后兩步檢查。
他把空隙分散到了每個柜子之間,兩兩之間空出一點,同時利用兩個區域之間的半開放阻隔構造,達到一種從辦公區看過來不仔細看就不會注意到檔案柜是打開的狀態。
蘇郵滿意地拍拍手,轉身走到辦公區的角落,在滅火器前蹲下。
距離火災發生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他要趕緊找能滅火的東西。
現在不知道火災發生的原因和源頭,只能先做好預防的準備了。
蘇郵看著手上這瓶滅火器,一頭黑線,忍住不把它砸了的沖動狠狠的放下。
2005年產,這都多老的古董啊……
掛鐘的指針指向17:55。
像設定好的程序一樣,門再次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