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長久以來習慣一個人生活的人，蘇郵沒多少朋友，遇到的最多也都是點頭之交。他的同學大多會認為他是沉默寡言，不好交流。但實際上，蘇郵大部分時候，只是懶得說話，懶得交際。面對一個不熟的人，說一句話意味著需要說更多的話，他嫌麻煩。

唐言蹊是他小時候的隔壁鄰居，比他稍微大幾歲，好巧不巧，唐言蹊剛好就對了蘇郵交朋友的高要求，蘇郵周末或者節假日，特別是過年的時候，都會和唐言蹊一起玩，小學和初中也恰巧同班，兩個年齡相仿的小孩就這樣成為了朋友。那時候小小的蘇郵還不知道，唐言蹊會是他唯一但足以的摯友。

后來蘇郵上了市里的高中、考上大學，唐言蹊不太喜歡被束縛住的乖乖呆在學校學習，家里關系也不太好，讀完高中以后，自己跑到外地去當了一名畫家，很少回來，據說忙著尋找靈感。平日里空閑就和蘇郵打打視頻。

確信世界出現問題以及一連串非自然事件后，蘇郵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趕緊通知他。

至于為什么通過測試的玩家不在第一時間通知所有能通知的人，甚至昭告天下，這個世界發生了異?，F象——測試之所以叫“測試”，拒絕一切作弊。

這一點，蘇郵已經實踐過了。剛才過來路上碰到相識的同學，他簡短地向他們敘述所遭遇的事情，可是他們不是笑著和蘇郵打招呼就是回答晚飯吃過了，像以往任何一場普普通通的日常寒暄。

再者，現在誰都是一頭霧水，誰也不知道通過測試到底是好是壞，畢竟作為開端小試牛刀的初期副本已經讓他們感受到壓力，任何一個草率的選擇都可能像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造成不可預知的結果。

因此蘇郵抱著試一試的心理點下了給唐言蹊發送消息的按鍵，如果唐言蹊什么都沒發現，他那條消息大概就石沉大海，永遠只能孤零零被蘇郵一個人看見。

現在唐言蹊如此指意明確地回復了他，說明他也察覺到了異常，也通過了副本！

不知道是喜是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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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溢金的之江市，和山谷叢林中蜿蜒的溪流，共享一輪明月。

古怪涂鴉風襯衫外套隨意披在咖啡色頭發的青年身上，穿過高大樹木的林風揚起單薄的外套，才驚覺它已經破破爛爛，像被什么動物的爪子狠狠撕扯過，只是由于和涂鴉線條融為一體才沒讓人一眼發現。

唐言蹊毫不在意地往前走，對著指南針確定出去的方向。他的手里拿著還未熄屏的手機，跳出一條特別關心的消息通知。

他低頭察看，眼睛變得彎彎的，愉快地加快了步伐。

“小柚子果然還是通過了測試啊，也不意外……”

“看來他的測試不是很兇險，還好還好?！?/p>

“不過對他來說，知道真相也不知道是喜是憂呢……”

盡管他是很高興蘇郵沒有成為紅細胞的。NPC都不能算一個完全意義上的人。

“說起來，最近癌變形成的副本數量又要到激增的時間點了呢?！?/p>

…………

蘇郵并不知情。

回復完唐言蹊，他回到空蕩蕩的寢室。他的一個室友早在大二就出去打工不在學校了，另兩個室友是本地人，家住附近，不在學校宿舍過夜。

簡單洗漱后，蘇郵倒在床上，雙手撐開筆記本舉到頭頂，閉眼復盤這一周以來的事：

五天前，周末，他去了附近的戰國石刻公園，想著找一些對最近通宵整理的古戰場手札有幫助的資料。石刻公園里面設了一個小規模的室內館，陳列了此處出土的南宋時期古物。

本來蘇郵是被前方的古兵器吸引了的，略過一個個不起眼的展品向古兵器陳列區進發。

兩步之后，腳步頓住，他眨眨眼睛，又倒退回來，駐足在一條平面展柜前。

一些戰亂時候的往來書信，墓穴里發現的小件陪葬品，幾片有花紋的陶片，一粒炭化西瓜子。

西瓜子？？

最早的西瓜起碼在五代時期才傳到華夏??？

不會是年代放錯了吧？

蘇郵瞇了瞇眼。

…………

三天前，學校食堂。蘇郵用叉子戳開餐盤里的魚肉時，長在頭旁邊的耳朵聽到鄰桌的男生用故意壓低的聲音對周圍人說：

“我和你們講，星期天我媽帶我去剪頭發，聽見老板和另一個理發師聊天，剛才染完頭發出去的女人，這兩天，每天來這里染頭發，而且每次來到時候頭發都像是前一天沒染之前的狀態，關鍵是她說她染的是亮粉色，根本不可能掉色這么快的……”

另一個穿籃球服的男生不屑，

“我的故事才離譜，昨晚我室友小A說明明看到了小B進浴室洗澡，就在小A陽臺晾衣服的功夫，回來看到小B站在衣柜前拿睡衣，身上還穿著白天的衣服，開玩笑地問他是在里面洗一半發現沒拿睡衣嗎。小B卻說他還沒去洗澡，現在正要進浴室呢?！?/p>

“切，編的吧，你們以為哈利波特呢?！蓖赖呐荒槻恍拧?/p>

正大光明“偷聽”到對話的蘇郵表上不顯，吃飯的動作沒有絲毫減緩，心里若有所思。

…………

所以早在今天之前，他就感受到周圍的不對勁了，盡管這些不協調十分細微，但足夠給蘇郵在心里留下一個疙瘩，以至于他今天才能在看到咖啡杯的一瞬間注意到異常，通過所謂的“認知測試”，達到開啟副本的條件。

門外宿舍過道的聲控燈啪地熄滅。蘇郵睜開了眼睛，起身盤腿半坐。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那臺死又復生又死的電腦說的“初期癌變”，難道是要修正那些偏離現實生活的異?，F象嗎？

蘇郵左手托著腮幫子，右手憑空轉了幾圈鋼筆，在筆記本上寫下幾個關鍵詞：認知測試初期癌變道具待定NPC紅細胞小兵白細胞衛士癌癥病原體刻文………

還順手在頁腳涂鴉了一個小骷髏。

筆尖飛動。床架上暖黃色小吊燈照亮磨邊的皮質筆記本，細長的鋼筆投下陰影，亂七八糟的草稿和劃線交織出無規律的曲線，宛若混沌擺的運動實驗記錄。

唰一下翻到新的一頁，蘇郵卻發現字寫不上去了。沒墨了？不對啊，早上才灌的墨??？

他甩了甩鋼筆，幾滴墨水一不小心飛濺到筆記本上。

木本微黃色的紙頁上，一點一點的斷墨串聯成線。與蘇郵干凈圓圓的字體不同，此刻像幽靈執筆的文字，倒是與混沌擺底座刻文上的古老哥特體相似。

“認知測試階段結束，清除病原體行動開始。”

“紅細胞NPC身份轉變完成。白細胞玩家身份轉變完成?！?/p>

“白細胞玩家[蘇郵]，可以選擇對你周圍的不正常視而不見，也可以進入副本修復錯亂的時間?！?/p>

“注意：「潰瘍」每分每秒都在發生?！?/p>

“如果在人類社會7個自然日內未參與任何副本，「潰瘍」達到100%，你的存在感將被徹底抹除?！?/p>

“或者你可以在三天之內去混沌擺下直接確認身份轉變，失去白細胞的身份，成為眾多紅細胞的一員。但是記?。阂唤涋D變，不可逆轉。”

“[你]隨時可以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