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天氣像孩子的臉,前一秒還晴空萬里,轉眼就被鉛灰色云層吞噬。唐羽抱著速寫本站在別墅露臺,看著豆大的雨點砸在泳池里,激起層層漣漪。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彈出蔣衫的消息:「美術館的《莫奈睡蓮》特展,要不要一起看?」
她咬著下唇,指尖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未動。自從真心話大冒險那晚后,蔣衫的追求愈發明目張膽——每天清晨準時出現在房門口的草莓牛奶,畫架上不知何時出現的進口顏料,甚至連她隨意提過的絕版漫畫,都能在第二天出現在床頭。
“在躲我?”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蔣衫撐著傘立在露臺門口,黑色西裝肩頭洇著雨水,手里還拎著印有美術館logo的紙袋,“天氣預報說今天暴雨,我猜你不會出門,就把展覽‘搬’過來了。”
唐羽轉身時,正撞見他從紙袋里抽出卷軸。淡黃色的畫布緩緩展開,睡蓮在雨霧中綻放,筆觸間暈染著熟悉的鈷藍色——那是她最愛的配色。“你......”她的聲音發顫,“這是你畫的?”
蔣衫將畫靠在欄桿上,摘下眼鏡擦拭鏡片:“高三那年你說,要是能親眼看到莫奈的睡蓮該多好。”他的聲音混著雨聲,“后來去巴黎出差,站在橘園美術館里,滿腦子都是你盯著畫冊發呆的樣子。”
記憶突然清晰起來。那個悶熱的午后,她趴在課桌上臨摹《睡蓮》,蔣衫路過時嗤笑“東施效顰”,卻在放學時悄悄留下一本《印象派繪畫技法》。此刻看著眼前這幅傾注心血的臨摹畫,唐羽感覺眼眶發燙。
“蔣衫,你何必......”
“因為后悔。”他突然打斷她,傘骨在風中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后悔當年只會用最笨拙的方式靠近你,后悔高考后沒勇氣說出喜歡你,更后悔讓你帶著誤會走了這么多年。”他上前半步,雨水順著傘檐滴落在兩人之間,“現在我只想把錯過的時間,一點一點補回來。”
露臺的門突然被撞開,林小滿抱著淋濕的兔子沖進屋,身后跟著舉著毛巾的顧明煦。“救命!糯米追著蝴蝶跑出去了!”她的發梢滴著水,“明煦哥去車庫開車,我和知夏分頭找......”話音未落,沈知夏已經披著雨衣沖進雨幕,林野舉著寵物定位器緊隨其后。
唐羽望著暴雨中模糊的人影,攥緊速寫本:“我也去幫忙。”
“我陪你。”蔣衫收起畫,將傘傾向她這邊,“往老城區方向找,那里流浪貓多,糯米可能會被吸引。”
雨水打濕的石板路格外滑,唐羽的帆布鞋好幾次差點打滑。蔣衫的手臂始終虛環在她腰側,卻又保持著禮貌的距離。轉過巷口時,她突然聽見微弱的犬吠聲,循聲望去,只見糯米正縮在廢棄紙箱里,渾身濕透地發抖。
“糯米!”唐羽蹲下身,外套剛要蓋住小狗,卻被蔣衫攔住。他脫下西裝外套裹住柯基,溫熱的體溫透過布料傳來:“別著涼。”他的襯衫瞬間被雨水浸透,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抱著它,我背你。”
“不用!”唐羽的拒絕被雷聲蓋過。蔣衫已經蹲在她面前,骨節分明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腕輕輕一帶,將她穩穩背起:“唐老師是想讓我重演高三背你去醫務室的戲碼?”他的聲音帶著笑意,“那時你輕得像只貓,現在......”
“蔣衫!”唐羽的臉埋在他后頸,感受著劇烈的心跳聲,“專心走路!”
雨越下越大,積水漫過腳踝。蔣衫背著她在巷子里穿梭,時不時提醒“低頭”“小心臺階”。路過便利店時,他突然停下:“等我。”再出來時,手里多了杯熱可可,吸管上還插著顆草莓棉花糖。
“小時候每次淋雨,媽媽都會煮熱可可。”他將杯子塞進她手里,“現在換我照顧你。”
唐羽捧著溫熱的杯子,看著棉花糖在熱氣中慢慢融化。記憶突然閃回高考前的雨夜,她在教室補畫作業,蔣衫冒雨送來的那杯姜茶,杯底也沉著一顆融化的冰糖。
“為什么現在才說這些?”她的聲音悶悶的,“這些年你明明可以......”
“因為那時的蔣衫不懂愛。”他的腳步頓了頓,“以為把喜歡藏起來就能保護你,卻不知道比起流言蜚語,最傷人的是我的沉默。”他轉頭看她,睫毛上掛著雨珠,“現在我想讓所有人知道,唐羽是我藏了十年的心事。”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林小滿發來消息:「糯米找到了!我們在寵物醫院!」唐羽剛要回復,蔣衫突然加快腳步:“抱緊我,帶你去喝姜茶。”
寵物醫院的玻璃門透出暖黃色燈光,透過雨幕,唐羽看見沈知夏正給糯米吹毛,林野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修剪它打結的毛發;顧明煦抱著兔子給林小滿擦頭發,兩人耳尖都紅通通的。
“歡迎濕漉漉二人組!”陸星遙舉著毛巾大笑,“陳敘白已經畫了十張《落湯雞CP》速寫。”
唐羽被蔣衫放在沙發上,他立刻抽了張紙巾幫她擦拭發梢:“頭發濕了容易頭疼。”他的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指尖擦過耳垂時,唐羽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
“蔣總這是在演偶像劇?”沈知夏調侃著遞來姜茶,“不過確實該謝謝你們,要不是......”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驚雷打斷。唐羽下意識抓住蔣衫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
屋內突然陷入黑暗,備用電源啟動前的幾秒,唐羽聽見蔣衫在她耳邊說:“別怕,我在。”等燈光重新亮起,她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倚在他懷里,而他的手臂緊緊圈著她,像護著稀世珍寶。
“咳咳,”林野的聲音從診療室傳來,“糯米需要留院觀察,今晚有人要當陪護嗎?”
“我留下。”沈知夏和林野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對視一眼,又慌亂別開臉。唐羽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沈知夏說過的話:“有些喜歡,像貓咪藏起的小魚干,不敢輕易拿出來。”
回程的車上,蔣衫脫下西裝外套蓋在她腿上。車載電臺播放著懷舊情歌,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來回擺動。“唐羽,”他突然開口,“下個月的漫畫展,我能當你的專屬模特嗎?”
“又想趁機占我便宜?”唐羽別過臉,嘴角卻藏不住笑意。
“這次是認真的。”他握住她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我想站在你的畫里,就像你一直在我心里一樣。”
雨還在下,卻不再冰冷。唐羽望著車窗外的霓虹,感覺那些錯過的時光,正在這場暴雨中慢慢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