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全被蘇靈那雙閃爍著幽暗光芒的貓瞳死死鎖住，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冰水，將他從頭到腳浸透，

凍結。

“我……我……”他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順著額角大顆大顆地滾落。

他下意識地想后退，身體卻僵硬得如同石頭，只能徒勞地在地上蹭動。

就在蘇靈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

“我去了！”張德全猛地嘶喊出來，聲音尖銳刺耳，帶著絕望，“我去過……我去過！”聲音一下比一下輕。

蘇靈沒有收回虛影，只是冷冷地俯視著他，等待下文。

冰冷的沉默比任何質問都更令人感到窒息。

“阿嬌出事之后，我害怕，我不敢去看奶奶。”張德全語無倫次，涕淚橫流，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仿佛這樣就能躲避那無處不在的審判目光，“我……我躲起來了，把自己灌醉，我不敢想……不敢想她們會怎么樣，我是個懦夫！我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他瘋狂地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腦袋，似乎想將那些不堪的記憶打出去。

“后來過了大概半個月……還是一個月？我記不清了酒醒的時候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了。”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充滿了巨大的羞愧，“我想至少要將奶奶照顧好，我得去看看她，給她送點錢也好。”

他抬起頭，眼神空洞而恐懼，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陰郁的下午：“我去了那巷子，好安靜，安靜得嚇人，門鎖著，我敲門沒人應，然后我聞到了一股臭味……”他說到這個詞時，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慌了，我翻墻進去了。”張德全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和負罪感幾乎將他吞噬，“院子里靜悄悄的窗戶關的嚴嚴實實的，明明是夏天，卻根本沒有開窗，但那股味道更濃了，是從屋里傳來的。”

他猛地捂住了嘴，干嘔起來，臉色由慘白轉向死灰：“我推開了堂屋的門里面……里面……奶奶她就靠坐在床邊，像是在打盹，但那味道……全是蒼蠅，好多的蒼蠅，嘔——”

張德全再也說不下去，他猛地趴在地上，劇烈地嘔吐起來，仿佛要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嘔……咳咳嘔……”他吐得昏天黑地，膽汁都嘔了出來，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如同一條瀕死的蛆蟲。

空氣里彌漫開酸臭的氣味。

凌璐站在稍遠處，眉頭緊蹙。

她看著地上崩潰的男人，又看向蘇靈那冰冷肅殺的側影，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她走上前一步，強忍著憤怒，輕聲說道：“老板，他的精神已經處于崩潰邊緣，再逼問下去，恐怕會徹底瘋掉。”

凌璐不是擔心張德全，而是怕后續問不出什么，耽誤了阿嬌案件的堪破。

“他死不了。”蘇靈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冷。

“我現在只想知道，阿嬌的死和他到底有沒有直接關系，”蘇靈轉過身，朝著后面走去，凌璐緊跟在她后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韓勇，讓他將張德全扛起來跟著。

“嗚嗚嗚嗚……”看著已經數次哭暈過去的張德全，白澤知道所有事情，但即便涉及到這種個人命運上的事情，也不能多說。

世間萬物各有命數，而眼前的張德全，他的命數就是被動協助蘇靈，找到當年慘劇真相。

“將他放下來，讓他帶路。”她命令道，聲音不容置疑，“去阿嬌家，現在。”

張德全的身體又是一顫，他掙扎著抬起頭，臉上糊滿了淚水、鼻涕和嘔吐物的污穢，眼中只剩下空洞和麻木的恐懼。

去阿嬌家？

他本能地想抗拒，想求饒，但在觸及蘇靈那雙恢復了人類形態，卻依舊冰冷如萬年寒潭的眼眸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眼前這個看似少女的存在，是比索命的厲鬼更令他恐懼的存在。

她幫助張家崛起，也能瞬間讓張家覆滅，

她的審判，才剛剛開始。

韓勇將他丟在地上，

他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試圖從冰冷的地上撐起自己癱軟的身體。

每一次動作都牽動著翻騰的胃和瀕臨崩潰的神經。

白澤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拎住了張德全的后衣領，像提一袋垃圾一樣，將他半拖半拽地拉了起來。

“走。”白澤的聲音沒什么溫度，只是陳述事實。

張德全踉蹌著站穩，雙腿抖得如同篩糠，他不敢再看蘇靈，只是低著頭，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指向那條通往阿嬌家。

現在，任何阻止都顯得多余且不合時宜。

韓勇則沉默地跟在最后，如同一座移動的鐵塔，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阿嬌家立沒在縣城中心，而是在邊緣的的一個村子里，而阿嬌家因為當初只有兩個女人，被排擠到村子里最角落的一個位置。

蘇靈快速在房頂和街道上移動，幾個閃身的功夫就到了阿嬌的家里。

圍墻是土坯的，用稻草貼在上面，粘起來的。

蘇靈很輕松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院子不大，雜草順著房檐長出，院子里更是雜草叢生，時不時還有幾個小蟲子從草里跳出來。

蘇靈腳尖點地，一團妖火將面前燒出一條足夠供人經過的小路。

“吱呀——”門被推開，一股撲鼻的惡臭再次襲來。

蘇靈猛然看向身后癱軟在地的張德全，眼里的怒火幾乎要將他吞噬。

“你沒有將老人的尸體處理么？”蘇靈一字一句地說到，語氣很慢。

張德全渾身顫抖，他感受到了來自蘇靈的殺意。

嘴里發出不知名的音節，根本連不成一句完整的話。

“蘇靈。”白澤輕聲喚道。

“哼。”蘇靈冷哼一聲，將頭轉過去，沒有任何停留的走進屋內。

在屋內的墻角處，一灘液體流淌在地上，在上面爬滿了蛆蟲。

一副骨架連著肉靠在墻上，看不出人形。

蘇靈沒有隔絕周圍的味道，伸出手，將手掌覆蓋到骨架上面，一束妖火燃起，將其燃燒殆盡。

“安心去吧。”蘇靈嘴唇微動，沒有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