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懸在印記中心的手指，沒有絲毫顫抖。

她甚至沒有收回，那點凝聚的綠芒依舊穩穩地懸停在深色區域上方一寸。

“知道這個稱號，”蘇靈開口了，沒有任何波瀾，“還敢在我面前現身？”

她沒有否認。

“忘川？”韓勇不知道這個稱號，他從化形現在才過了不到兩百年。

如果有一些明白這個稱號的人站在這里，想必都會被震驚到合不攏下巴。

陰影中的人影動了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聲音依舊帶著那種戲謔，“況且，忘川大人當年剿滅血巢的風采，只是傳說，傳說嘛……總有些水分。”

蘇靈沒有回復，她感覺自己的手受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的排擠，怎么都壓不下去。

蘇靈沒有再接著嘗試下去，反而向后退了兩步，直面那處陰影。

“你試試。”蘇靈的聲音平淡無波，只有三個字。

不是威脅，只是在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

“別急，忘川大人。”他的聲音沉了下來，多了一絲認真，“我現身，可不是為了激怒您，或者試探您這水分有多少。”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我是來談一筆交易的。一筆您或許會感興趣的交易，關于噬靈之眼，關于他們為什么能像蟑螂一樣，總也殺不干凈……還有一件事，可能還和您身邊那個名叫陸明的男人有關。”

蘇靈身體周圍的火焰瞬間燃起，像是海浪般朝著陰影處壓去。

“別急嘛。”

帶著一絲無奈笑意的聲音響起時，那道影子已如鬼魅般脫離了火焰的覆蓋范圍。

“唰！”

身影幾乎貼著蘇靈身側掠過，帶起一陣陰冷的氣流，最終輕巧地倚在幾步之外另一處稍淺的陰影里。

蘇靈身周的火焰驟然一收，如同從未出現過，只余下空氣中殘留的灼熱和石壁刻痕被燎烤后的焦痕。

她緩緩轉身，冰冷的瞳孔鎖定了那個顯出身形的不速之客。

蒼白。

這是韓勇最直觀的印象。

那人的臉像是常年不見天日，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甚至透著一種玉石般的冷硬感。

五官是精致的，卻組合出一種非人的疏離。

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長衫，纖塵不染，與這污穢血腥的地窖格格不入。

他唇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像是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頗為有趣。

他的目光慵懶地掃過如臨大敵額頭滲出絲絲冷汗的韓勇，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螻蟻，帶著玩味嘲弄。

僅僅是被這目光掠過，韓勇就感覺心臟像是被冰錐刺了一下，寒意瞬間蔓延四肢百骸。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對更高層次掠食者的恐懼。

他甚至不敢與那雙眼睛對視太久。

最終，那目光落在了蘇靈身上。

嘲弄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帶著審視意味的銳利。

“火氣還是這么大啊，忘川大人。”他輕輕開口，聲音清越的像淬了冰，“看來陸明這個名字，確實是您的逆鱗，真令人好奇，一個能讓您這樣的大妖瞬間失態的凡人，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

“你在監視我？”蘇靈蹙眉問道。

“我可沒有，是別人給我傳來的消息，可不是我主動要的。”對方雙手舉起，擺出投降的姿態。

他說話時，身體微微前傾，倚著陰影的姿態看似隨意，實則每一個細微的肌肉都處在一種隨時可以爆發的狀態。

他完全無視了蘇靈指尖那點重新凝聚的妖火。

蒼白男子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許，似乎很滿意蘇靈這種極致的沉默所帶來的壓迫感。

他伸出同樣蒼白的手指，輕輕撣了撣自己深色長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交易很簡單。”他開門見山，不再繞彎子，目光緊緊鎖住蘇靈那雙冰封的眸子，“我知道陸明現在在哪里，也知道噬靈之眼這次據點的關鍵位置。作為交換……”他頓了頓，蒼白的手指指向石臺中央那個被蘇靈綠芒鎖定，此刻正微微不安蠕動的“噬靈之眼”印記核心。

“我要它。”

蘇靈疑惑地搖了搖頭：“我知道陸明在哪里，為什么還需要你告訴我？”

“你不覺得他一直沒回去很奇怪么？”蒼白男子笑著說道。

蘇靈沒有動搖，畢竟是白澤說的，他雖然有時候喜歡欺負自己，但在大部分時候都很靠譜。

一個剛見面幾分鐘，一個相處了幾百年的時間，孰輕孰重，都不用過腦子。

“至于你所說的要這個，”蘇靈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印記，接著說道：“你不是噬靈之眼的人么？”

蒼白男子撲哧一笑：“哈哈哈哈，您說我是他們，那些蛆蟲？”

蘇靈沒有回復，等他笑夠了才接著問道：“你要這個干嘛用？”

蘇靈完全想象不到，眼前這個惡心的東西還能有其他什么用處。

“這您不用管，按照約定，您給我這個，我告訴您陸明和據點的位置。”

“那你拿走吧。”蘇靈完全不想要眼前這個東西，她開始只是想毀了它而已。

“對了，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忘川大人。”他輕輕搖頭，“重要的是，我能告訴您陸明被困的具體方位。時間不多了，您知道的，有些地方，多待一刻，他的人味就少一分，被磨掉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他向前踏出一步，陰影似乎隨著他的動作向前蔓延了一寸，蒼白的手指伸向石臺中央那個蠕動的印記核心。

剛一觸碰，就像是觸電似的彈開。

然后面向蘇靈，攤開雙手。

“這就是為什么和您做交易的原因，我弄不下來。”

蒼白男子一臉無奈。

蘇靈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掃過他剛才觸碰印記又瞬間彈開的手指。

那動作快如閃電，在捕捉到印記核心時，那一閃而逝幾乎無法察覺的能量波動。

“噬心魔……嗎？”蘇靈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帶著些許疑問，她也不是很肯定，畢竟這種生物實在是太少了。

說是生物，其實就是一種類似鬼魂成精，但又不是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