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劇烈地痙攣,視野徹底被血色占據(jù),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隨時會徹底熄滅。
他只能憑著最后一點模糊的感知,固執(zhí)地伸出右臂,朝著蘇靈的方向探去,指尖離她垂落的手,只有一線之隔。
“看…看啊…”林小滿泣不成聲,不是因為陸明的慘狀,而是因為就在陸明跪倒的同時,蘇靈心口也閃爍起一點微弱如螢火的淡金色光芒。
仿佛在呼應著陸明這拼盡一切的靠近。
凌璐也捕捉到了這變化,她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激動,透支到極限的精神力強行再次凝聚。
做完這一切,凌璐眼中的神采也徹底黯淡下去,身體一軟,意識沉入了保護性的黑暗。
……
當陸明再次恢復一絲模糊的意識時,劇烈的疼痛已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沉重與虛弱,仿佛每一寸骨頭都被碾碎又強行粘合。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只感覺身體像一片被徹底榨干的樹葉,
連睜開眼皮都重若千鈞。
他躺在一處干燥柔軟的所在,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藥草清香和陽光曬過織物的味道,不再是血腥與塵土。
身上蓋著薄被,四肢百骸被溫潤的藥力包裹,緩慢地修復著千瘡百孔的經(jīng)絡與碎裂的骨骼。
他嘗試著動了一下手指,細微的刺痛傳來,但不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他艱難地偏過頭,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不遠處,另一張床榻上,蘇靈靜靜地躺著。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不再是那種死寂的灰敗,而是透著一絲微弱的生氣。
她的呼吸雖然微弱,卻平穩(wěn)悠長,胸口的起伏清晰可見。
林小滿趴伏在床沿,似乎也累得睡著了,一只手還輕輕搭在蘇靈的手腕上,仿佛在隨時感應她的脈息。
凌璐則盤膝坐在房間角落的一個蒲團上,雙目緊閉,周身縈繞著極其微弱的精神力波動,顯然也在深度調息,修復著識海的創(chuàng)傷。
她的臉色依舊帶著疲憊,但氣息已經(jīng)平穩(wěn)下來。
窗外,有鳥雀清脆的鳴叫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寧靜而祥和。
陸明懸著的心,終于緩緩落回了實處。
他閉上眼,感受著身體深處那點淡金色的意志光芒,雖然微弱,卻堅韌地燃燒著。
心脈深處,那紅黑色的能量蟄伏著,被牢牢壓制,暫時失去了興風作浪的跡象。
他們活下來了。
蘇靈活下來了。
這就夠了。
接下來的日子,是漫長而枯燥的恢復。
陸明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與半夢半醒之間度過。
每一次醒來,都能感覺到身體的沉重感在緩慢減輕。
碎裂的骨骼在靈藥和自身強大生命力的作用下重新生長、愈合,每一次新生都伴隨著螞蟻啃噬般的麻癢和深入骨髓的隱痛。
枯竭的經(jīng)脈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溫和的藥力一點點浸潤、疏通,重新變得有彈性。
林小滿成了最忙碌的人,不僅要照看依舊昏迷但狀態(tài)持續(xù)好轉的蘇靈,還要定時給陸明和凌璐喂藥、換藥、檢查恢復情況。
她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卻越來越亮,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希望。
凌璐是第一個完全恢復清醒的。
她的精神力恢復速度遠超肉體。
醒來后,她立刻接手了蘇靈識海穩(wěn)固的工作,用更強大的精神力溫養(yǎng)著那道無形的鎖鏈,同時協(xié)助林小滿調配更有效的療傷藥物。
她的存在,讓林小滿肩上的擔子輕了不少。
蘇靈的恢復是最慢的,也是眾人最揪心的。
她的身體機能似乎在緩慢復蘇,心口那點淡金色的本源光芒也一日比一日穩(wěn)定、明亮一絲,但她始終沒有睜開眼。
凌璐說,這是靈魂深處遭受重創(chuàng)后的自我保護性沉眠,需要時間和契機。
陸明每次掙扎著去看她,只能看到她恬靜的睡顏,這讓他心中焦灼,卻也成了支撐他加速恢復的最大動力。
三個月后。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陸明緩緩睜開眼,眼神清亮銳利,再無一絲渾濁與虛弱。
他掀開薄被,動作沉穩(wěn)而有力,赤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
曾經(jīng)碎裂的骨骼、撕裂的肌肉、枯竭的經(jīng)脈,在無數(shù)靈藥和自身意志的錘煉下,已經(jīng)基本復原。
雖然距離巔峰狀態(tài)還有差距,但舉手投足間,力量感已然回歸。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清新的空氣涌入,帶著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院中,林小滿正在晾曬草藥,動作麻利。
更遠處,凌璐盤坐在一塊青石上,周身精神力內斂圓融,顯然修為更進一步。
陸明回頭,目光落在房間中央那張床榻上。
蘇靈依舊安靜地躺著,但面色紅潤了許多,呼吸悠長平穩(wěn),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場甜美的夢境。
她心口的位置,那點淡金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規(guī)律地微微起伏,散發(fā)著溫和而堅韌的生命氣息。
陸明走到床邊,伸出手,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過她溫熱的臉頰。
“快了,”他低聲自語,聲音低沉卻蘊含著磐石般的堅定。
他看到了自己指節(jié)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細碎傷痕,看到了掌心因強行發(fā)力而殘留的薄繭。這只手,曾經(jīng)能撕裂鋼鐵,此刻卻帶著近乎虔誠的猶豫,緩緩地、一寸寸地向下靠近。
指尖,終于觸碰到蘇靈微涼的指尖。
那一瞬間的接觸,細微得如同塵埃落定,卻在陸明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沒有驚天動地的回應,沒有預想中的劇痛或力量沖突。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潤的平靜感,如同涓涓細流,順著指尖的接觸點,悄無聲息地涌入他枯寂已久的心田。仿佛他觸碰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顆沉睡星辰最柔和的光暈。
他屏住了呼吸。
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朝圣的專注,他的手指沿著她微涼的指尖,極其緩慢地向上移動,拂過她纖細的指骨,最終,整個掌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地、完全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溫熱而干燥,包裹著她微涼的手背。一種奇異的連接感在無聲中建立。他仿佛能感受到她皮膚下微弱但堅定的血流,感受到那深藏在她心口、如同呼吸般規(guī)律脈動的淡金色本源。他體內那點沉寂的淡金色意志光芒,在這無聲的觸碰下,如同被投入清泉的石子,微微蕩漾開一圈柔和的光暈,與蘇靈心口的光芒產生了某種玄妙的共鳴,不再是壓制紅黑能量的對抗,而是一種溫暖的、相互滋養(yǎng)的低語。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