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澤的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我給他坐標,固然有我的考量,想看看他是否能引出什么……或者,能否驗證我的猜想。但我也確實低估了那的兇險,以及……這小子對你的執(zhí)著程度,會讓他不顧一切往里沖。”他難得地承認了自己的部分責任,雖然語氣依舊平淡。
蘇靈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翻涌的心緒和身體的劇痛。白澤的話信息量太大,像一塊巨石投入心湖,激起千層浪。
“老狐貍……”她低聲咒罵了一句,帶著疲憊的無力感,“那現(xiàn)在呢?司者封鎖了咖啡店現(xiàn)場,什么都沒查出來。”
“司者?”白澤輕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他們對付看得見摸得著的妖魔還行,這種涉及鬼怪的東西?他們連在哪都找不到!那地方真正的玄機,藏在深處,需要特定的引子才能觸及。”他笑著說道。
蘇靈沉默了。
她明白了白澤的潛臺詞。
司者無功而返,不代表危險解除。
那咖啡店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爆炸
“你想我們怎么做?”蘇靈的聲音冷得像冰,她知道,自己恐怕別無選擇。
“養(yǎng)好傷,蘇老板。”白澤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城南咖啡店那邊,我會想辦法穩(wěn)住,盡量不讓司者那些愣頭青瞎搞。但時間不會太多,那塊的影響,只會一次比一次劇烈。我們需要在它徹底失控前進去看看。”
“進去?”蘇靈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兩個字。剛從那該死的地方里爬出來,又要主動跳進另一個坑。
“對,進去。”白澤的語氣斬釘截鐵,“找到核心,搞清楚那到底因為什么,或許才能解決那里,或者,至少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什么。”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前提是你們還活著,并且愿意賭一把。”
賭一把?蘇靈的目光掃過房間里的人。
擔憂哭泣的林小滿,沉默冷靜的凌璐,角落里無聲無息的燭輝,還有床邊那個傻傻的看著她的陸明。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陸明緊握指節(jié)發(fā)白的拳頭上。
同生共死……么。
“知道了。”蘇靈的聲音疲憊而沙啞“等我消息。”
她不等白澤再說什么,直接掐斷了電話。
蘇靈將手機丟在床上,身體脫力般向后靠去,閉上了眼睛。
巨大的信息量和白澤拋出的現(xiàn)實,讓她本就疲憊不堪的精神幾近枯竭。
她需要時間消化,更需要時間……恢復。
房間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蒼白的臉上。
陸明緩緩抬起頭,看向蘇靈的眼神充滿了痛苦、迷茫,還有一絲希冀。
白澤最后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進去,去那個差點吞噬他的恐怖之地。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他魯莽的行動。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道歉?請罪?還是懇求她不要去?但最終,所有的言語都堵在喉嚨里,化作一片苦澀的沉默。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資格再說什么了。
他唯一能做的,或許就是在她決定踏入那個深淵時,用盡一切,擋在她前面。
即使……那可能依舊徒勞無功。
這一切混雜在一起,形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勒得她快要窒息。
她需要空間!
需要絕對的安靜!
需要把白澤丟給她的這團亂麻理清!
“出去。”蘇靈的聲音突然響起,沙啞、疲憊,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打破了死寂。
林小滿的抽泣猛地噎住,茫然地抬頭。
凌璐的眼神微微一凝。
陸明更是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蘇靈,那眼神里充滿了受傷和被拋棄的恐慌,她連看都不想再看到他了嗎?
“老板?”林小滿怯怯地開口。
“我說,出去。”蘇靈依舊閉著眼,但語氣加重了幾分“所有人。讓我一個人待著。”
命令清晰而冰冷。
林小滿嚇得一哆嗦,連忙抹著眼淚,擔憂地看了蘇靈一眼,又看看陸明,最終還是低著頭,小步快走地退出了房間。
凌璐沒有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蘇靈一眼,那眼神包含了理解、擔憂和無聲的支持,隨即也轉(zhuǎn)身,步伐沉穩(wěn)地離開,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里只剩下蘇靈和陸明。
陸明依舊僵在原地,像被釘在了地板上。
蘇靈那句“所有人”顯然也包括他。
但他卻像腳下生了根,無法挪動分毫。
離開?把她一個人丟在這絕望的寂靜里?他做不到!留下?卻只會讓她更加煩躁和痛苦……
巨大的矛盾撕扯著他,讓他高大的身影微微搖晃,臉色慘白如紙。
“你也出去。”蘇靈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冰冷中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至極的顫抖。
陸明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嘴唇劇烈地哆嗦著,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我……”
“出去!”蘇靈猛地睜開眼!那雙因為疲憊而布滿血絲的眸子,此刻銳利如刀,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狂躁和不容置疑的威壓,直直刺向陸明!“聽不懂嗎?我現(xiàn)在不想看到任何人!尤其不想看到你!滾出去!別讓我說第三遍!”
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厭棄,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了陸明的心臟!
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佝僂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所有的堅持、所有的愧疚、所有想要守護的念頭,在這冰冷的驅(qū)逐面前,瞬間土崩瓦解。
“是……”一個嘶啞得不成樣子的字,終于從他喉嚨里擠了出來。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靈魂的軀殼,失魂落魄地、拖著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沉重地挪向門口。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在無聲地訴說著絕望。
他沒有回頭,不敢再看蘇靈那雙冰冷的眼睛。
門被輕輕拉開,又在他身后輕輕關上,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咔噠”聲。
當門鎖落下的聲音傳來,蘇靈緊繃的身體才像驟然斷掉的弦,猛地松懈下來。
她劇烈地咳嗽起來,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讓她蜷縮起身體,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她捂著嘴,壓抑著咳嗽聲,身體因為痛苦和情緒的劇烈波動而不住顫抖。
終于,咳嗽平息下來。
她攤開手掌,掌心赫然是一抹刺目的鮮紅。
蘇靈盯著那抹血色,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房間里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她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喘息。
沉重的壓力并未因驅(qū)趕走他人而減輕半分,反而如同實質(zhì)般擠壓著她。
她需要冷靜。
需要力量。
需要……一個決定。
同生共死……深淵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