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明,葉曦瑤被檐角風(fēng)鈴的脆響驚醒。推開窗,山間霧氣如牛乳流淌,庭院里的石燈籠還亮著昏黃的光。對面“松“字間的紙門已經(jīng)拉開,葉爾安背對著她站在鏡前,正在系一件茜紅色的振袖和服。
那紅色極特別——不是常見的艷麗朱紅,而是帶著歲月沉淀的暗調(diào),像被茶水浸過的楓葉。葉曦瑤看得入神,直到葉爾安突然轉(zhuǎn)身,她才驚覺自己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吵醒你了?“葉爾安的聲音還帶著晨起的沙啞。她抬手將最后一縷鬢發(fā)別到珍珠發(fā)飾后,袖口滑落時露出的手腕上,銀鐲與紅繩相纏,在晨光中泛著微光。
葉曦瑤搖頭,目光卻黏在那件和服上。遠看素雅的茜色,近看才發(fā)現(xiàn)衣擺處用金線繡著極細的流水紋,走動時宛如夕照下的河面。
“這是...“
“母親的?!叭~爾安低頭整理腰帶,聲音很輕,“二十年前在輕井澤買的?!?/p>
山間的晨風(fēng)帶著涼意。葉爾安走在前面,茜紅色和服在霧氣中時隱時現(xiàn),像一盞飄搖的燈籠。不同于平日的挺直背脊,今天她的步伐明顯輕快許多,甚至?xí)r不時停下等妹妹跟上。
“你今天好像...“葉曦瑤小跑兩步與她并肩,“不太一樣?!?/p>
葉爾安沒回答,只是伸手拂開垂到眼前的楓枝。陽光穿透晨霧的剎那,葉曦瑤突然發(fā)現(xiàn)那和服內(nèi)襯上繡滿了細小的橘花——和茶屋藥碗底的圖案一模一樣。
輕井澤的棧橋邊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游人。葉爾安選了個僻靜的角落,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漆盒。打開時,里面是半塊干涸的胭脂。
“小時候...“她指尖輕撫漆盒邊緣,“母親總在這里給我點胭脂?!?/p>
葉曦瑤突然明白姐姐今天為何要穿這件和服。她安靜地看著葉爾安用無名指蘸取殘余的胭脂,輕輕點在唇上——那顏色與茜色和服奇異地相配,像是從布料上分出的紅暈。
“幫我?!叭~爾安突然遞來漆盒,聲音輕得幾乎被水聲淹沒。
葉曦瑤手抖得厲害,點在姐姐眉心的胭脂暈開一小片。葉爾安卻笑了,眼角泛起細紋的模樣與記憶中的母親重疊。晨光穿透她的耳廓,將珍珠耳墜照得近乎透明。
返程時,她們沿著溪流漫步。葉爾安的茜色衣袖被風(fēng)鼓起,像一對舒展的翅膀。經(jīng)過昨日那家茶屋時,銀發(fā)老板娘追出來塞給她們一包藥草餅干。
“你母親...“老人粗糙的手撫過和服袖口,“最愛這個花色?!?/p>
葉爾安低頭道謝時,一片楓葉恰好落在她發(fā)間。葉曦瑤伸手去拂,卻被姐姐握住手腕。茜紅色的袖口覆在她手上,溫暖得令人心顫。
“下次...“葉爾安望向遠處起伏的山巒,“櫻花季再來。“
溪水叮咚,倒映著兩個依偎的身影——一個茜紅如晚霞,一個鵝黃似新芽。葉曦瑤突然發(fā)現(xiàn),姐姐腕上的紅繩不知何時纏到了自己手上,在陽光下鮮艷得像一道溫柔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