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整，沈念安抱著復習資料來到205教室。推開門，江以辰已經在那里了，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泛著冷光。

“嗨。“沈念安輕聲打招呼，“復習還繼續嗎？“

江以辰抬起頭，眼睛里的寒意讓沈念安后退了半步。他的狀態明顯不對——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繼續。“他簡短地回答，聲音像是從冰窖里傳出來的。

沈念安小心翼翼地坐下，翻開《西方文學史》：“昨天我們講到浪漫主義...“

“直接做模擬題吧。“江以辰打斷她，“節省時間。“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幾乎是一種折磨。江以辰的答題速度快得驚人，但錯誤率也高得離譜。他明顯心不在焉，幾次沈念安提問，他都像沒聽見一樣。

“江以辰，“沈念安終于忍不住了，“如果你今天狀態不好，我們可以改天...“

“不需要。“江以辰冷冷地說，“繼續。“

沈念安深吸一口氣，翻到下一章：“好吧，請簡要分析《呼嘯山莊》中希斯克利夫的性格特點。“

江以辰沒有回答。沈念安抬頭，發現他正盯著窗外，眼神空洞。

“江以辰？“

“復仇的產物。“他突然開口，“被傷害所以傷害他人。可悲的循環。“

沈念安愣住了。這個答案...出人意料地深刻。

“你說得對，“她輕聲說，“但小說最后，希斯克利夫放下了仇恨，選擇了...“

“不切實際的幻想。“江以辰冷笑，“現實中沒人會放棄復仇。“

沈念安放下筆：“發生什么事了？“

“不相關的事。“

“明顯相關。“沈念安堅持道，“你這樣根本學不進去。“

江以辰猛地合上書本：“那就結束吧。“

他站起身就要離開，沈念安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腕——恰好是戴著手繩的那只。兩人同時僵住了。

“對不起，“沈念安趕緊松手，“但作為你的隊友兼臨時導師，我有權知道是什么影響了學習效率。“

江以辰站在那里，背對著她，肩膀繃得緊緊的。良久，他低聲說：“我父親認為這個項目是浪費時間。“

沈念安的心沉了一下：“因為...和我合作？“

“因為他認為一切與編程無關的活動都是浪費時間。“江以辰轉過身，眼神中的冰冷稍稍融化，“與你無關。“

沈念安不知該說什么好。這時，教室門突然被推開，一個高大的男生探頭進來。

“念安！果然在這兒。“男生笑著走進來，“我到處找你呢。“

沈念安驚訝地站起來：“周師兄？“

周毅，文學系研一學生，文學社的資深編輯。他走到沈念安身邊，很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下期社刊缺個短篇，社長點名要你的稿子。有時間嗎？“

沈念安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刺在自己背上。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步，避開周毅的手：“最近在忙創新大賽的事，可能...“

“就一個小時，“周毅堅持道，“關于敘事視角的問題想請教你。現在有空嗎？“

沈念安猶豫地看向江以辰。他的表情已經完全恢復了那種標志性的冷漠，但眼神中有種她讀不懂的情緒。

“你去吧。“江以辰平靜地說，“明天同一時間。“

沒等沈念安回應，他已經收拾好書包離開了教室。周毅吹了聲口哨：“哇，計算機系的天才這么難相處？“

沈念安沒有回答。她盯著江以辰離去的方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和周毅討論完社刊的事已經快六點了。沈念安走出文學院大樓，驚訝地發現江以辰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似乎在等人。

“江以辰？“她走過去，“你還沒走？“

江以辰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談完了？“

“嗯。“沈念安在他身邊坐下，“其實你可以先走的...“

“關于今天的事，“江以辰突然說，“我道歉。態度不好。“

沈念安眨了眨眼：“沒關系，每個人都有情緒低落的時候。“

“不是因為父親。“江以辰盯著遠處，“是因為你。“

“我？“沈念安一頭霧水。

“看到你和那個人...很熟的樣子。“江以辰的聲音越來越小，“不舒服。“

沈念安的心跳突然加速：“周師兄？他只是來約稿的...“

“我知道。“江以辰打斷她，“不理性。抱歉。“

沈念安呆呆地看著他。江以辰這是在...吃醋？這個認知讓她胸口泛起一陣奇異的溫暖。

“江以辰，“她輕聲說，“我們是朋友，對嗎？“

江以辰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那你可以告訴我，那條手繩是怎么回事嗎？“沈念安鼓起勇氣問道，“我小時候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

江以辰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他站起身，避開了沈念安的目光：“明天見。“

“等等！“沈念安追上去，卻不小心踩空了一級臺階，“啊！“

江以辰轉身接住了她，但沈念安的腳踝已經扭傷了。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靠在江以辰身上。

“能走嗎？“江以辰的聲音突然變得緊張。

沈念安試著動了動腳踝，搖搖頭：“可能得休息一下...“

下一秒，她整個人騰空而起——江以辰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江以辰！“沈念安驚呼，“放我下來！“

“別動。“江以辰的聲音不容置疑，“醫務室。“

沈念安的臉燒得通紅，但不得不承認這樣比單腳跳舒服多了。她把臉埋在江以辰的肩膀上，不敢看路人的反應。

“重嗎？“她小聲問。

“輕。“江以辰簡短地回答，手臂卻收緊了些。

醫務室值班醫生簡單處理后，建議沈念安休息兩天不要走動。江以辰二話不說，又把她抱起來準備送回宿舍。

“其實...可以借輪椅的。“沈念安弱弱地建議。

“沒必要。“江以辰已經大步走向門口。

回宿舍的路上，沈念安鼓起勇氣：“關于手繩的事...“

“十二年前，海濱城。“江以辰突然說，聲音很低，“一個小女孩把它給了我。“

沈念安屏住呼吸——真的是他！那個夏天，那個總是獨自坐在沙灘上的男孩...

“你記得我？“她輕聲問。

江以辰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把她往上托了托，繼續向前走。但沈念安分明看到，他的耳尖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