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春天,槐樹抽新枝時,姑父教我編槐葉船。他挑出最嫩的枝條,葉片細長如舟,葉脈是天然的船槳。“把莖彎成圈當船頭,葉片對折就是船艙。”他的手指在綠葉間翻動,很快就做出只精致的小船,船舷上還別著朵未開的槐米,像揚起的白帆。
我們蹲在溪邊,把船放進水流。姑父說每只船都有自己的使命:有的要去大海,有的要給小魚送信,還有的會帶著心事漂向遠方。“你的船該叫什么名字?”他問。我看著漂遠的小船,船身映著藍天,船頭的槐米像顆星星:“就叫‘槐花號’吧!”
那天我們編了十幾只船,每只都系著不同顏色的棉線。姑父突然說:“其實爺爺以前告訴我,槐葉船會順著根須回到槐樹底下,所以無論漂多遠,最終都會回家。”我似懂非懂,只覺得他說話時,溪水的聲音格外溫柔,槐樹的倒影在水面搖晃,像在擁抱每只小小的船。
玩累了,我們躺在岸邊的草地上,看槐樹的枝椏在天空畫出輪廓。姑父摘片葉子放在唇邊,吹出不成調的口哨,驚飛了枝頭的麻雀。我跟著學,卻只吹出漏風的響聲,他笑得直拍腿:“咱們丫頭是被槐花蜜甜住了舌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