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鳶端著剛煮好的蓮子粥,輕輕叩響了安兒的房門。
“進來。”
屋內,安兒正伏案批閱公文,頭也不抬。紙鳶將粥碗放在他手邊,熱氣氤氳,帶著淡淡的蓮子清香。
“哥哥,趁熱喝。”
安兒這才抬眸,瞥了一眼粥碗,淡淡道:“多謝。”
“為何不喝?”紙鳶忍不住問。
“我不喜蓮子。”
“那我給哥哥重新做一碗。“
“不必了。”
正說著,柳如眉推門而入,手里端著一碗香氣四溢的雞湯粥。“奕安,我特意讓廚房熬的。”
安兒眉眼瞬間柔和,接過粥碗時,指尖不經意地拂過柳如眉的手背。
“辛苦了。”他輕聲說,又抬手替她捋了捋鬢角的碎發,動作親昵得刺眼。
紙鳶站在一旁,手中的帕子幾乎要絞碎。
她默默端起那碗被嫌棄的蓮子粥,退出房間時,聽見柳如眉嬌笑著問:“好喝嗎?”
“你做的,自然好喝。”
門關上的瞬間,紙鳶的眼淚終于砸進粥里。
回到廂房,紙鳶才想起處理手上的燙傷。
水泡已經破了,露出鮮紅的嫩肉,可她竟感覺不到疼。
原來最痛的,是心啊。
她機械地涂著藥膏,腦海中全是安兒看向柳如眉時溫柔的眼神。
那個曾經連她手指破個小口子都要緊張半天的安兒哥哥,如今卻對她的傷勢視而不見。
窗外傳來柳如眉銀鈴般的笑聲。
紙鳶透過窗縫,看見安兒正為她簪花,兩人站在海棠樹下,宛如一對璧人。
三日后,柳如眉興沖沖地來找安兒。
“明天有賞菊宴,京中才俊都會到場。”
她挽著安兒的手臂,“對你的仕途大有裨益。”
紙鳶坐在一旁繡帕子,針腳歪歪扭扭。
“紙鳶也一起去吧。”安兒突然開口。
柳如眉笑容一僵:“她?”
“正好給妹妹相看人家。”安兒語氣平靜,“女子終歸要嫁人的。”
針尖狠狠扎進指腹,血珠瞬間染紅了絹帕。紙鳶猛地抬頭:“我不去。”
“別任性。“安兒皺眉,“難道你要一輩子賴在夏家?”
柳如眉立刻幫腔:“就是!奕安也是為你好。聽說李尚書家的公子年輕有為......”
紙鳶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這時,柳如眉突然“哎呦”一聲。
“怎么了?“安兒緊張地問。
柳如眉從懷中掏出一枚白玉佩:“硌到我了。“
紙鳶手中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那是她親手雕刻的玉佩,背面刻著“平安“二字,離別時送給安兒的!
“還給我!”她猛地站起來去搶。
柳如眉委屈地躲到安兒身后:“干嘛呀?這是你哥送我的!”
安兒冷著臉攔住紙鳶:“既已送出,便是我的東西。我看如眉喜歡,轉贈有何不可?”
“那是我......”紙鳶哽住,終究沒說出口。
“這樣吧,”安兒語氣施舍般,“如眉,你今日上街給紙鳶挑塊新的。”
“不必了!”
紙鳶轉身沖出花廳,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湖邊。
“你還好嗎?”
清潤的男聲從身后傳來。紙鳶胡亂抹了把臉,轉身看見慕白擔憂的目光。
“走,我請你吃飯。“
酒樓雅間里,慕白點的全是她愛吃的:糖醋排骨、蟹粉獅子頭、桂花糖藕......
“你怎么知道......”
“碰巧吧,這些是店里的招牌“慕白微笑,紙鳶卻沒有什么食欲,她手托腮的看向窗外,眼里已黯淡無光,慕白走過來,抬起的手,徘徊在她的肩頭,終究沒有落下。
“三日后有賞菊宴,要一起去看嗎?”紙鳶故作輕快的問。
“好”。慕白沉吟著
賞菊宴上,金菊綻放,香氣馥郁。紙鳶獨自站在回廊角落,手中捏著一盞早已涼透的茶。
不遠處,柳如眉挽著安兒的手臂,穿梭于各色官宦之間。
她今日一身嫣紅羅裙,發間金釵搖曳,笑容明媚如春日的海棠。
而安兒一襲墨藍錦袍,腰間玉帶生輝,雖面容仍有未愈的傷痕,卻絲毫不減其清俊之姿。
“霍大人年輕有為,又與柳小姐郎才女貌,當真是天作之合啊!“一位官員捋須笑道。
柳如眉羞澀地低頭,安兒則溫和回應:“大人過譽了。”
紙鳶指尖微微發顫,茶水濺出幾滴,沾濕了袖口。
“呦,那不是新科狀元嗎?“幾個錦衣公子聚在不遠處,聲音故意抬高,
“當初殿試時一副清高模樣,如今不還是攀上了柳家的高枝?“
“寒門出身的人,哪有什么真骨氣?不過是待價而沽罷了。“另一人嗤笑。
紙鳶猛地轉身,茶盞“砰“地擱在欄桿上。
“是啊,他哪能和你們相比啊?人家靠腦子當上了新科狀元,你們靠嚼舌根,做上了長舌婦”
那群人一愣,隨即哄笑起來:“哎呦,這是從哪蹦出來的野丫頭?“
“怎么,我們說霍奕安,你急什么?莫非......”其中一人上下打量她,露出曖昧的笑,“你也是他的相好?“
人群漸漸圍攏,紙鳶被堵在廊柱旁,進退不得。
“紙鳶妹妹!”柳如眉嬌柔的聲音傳來。她快步走近,親熱地拉住紙鳶的手,“我替妹妹給大家賠個不是,她今日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就能像潑婦一樣撒野?”有人譏諷。
柳如眉面露難色:“你們不知道,我這妹妹從小被家里慣壞了。”
她暗中掐緊自己的手腕,“快給大家道個歉。”
紙鳶猛地抽手,柳如眉卻突然“哎呦“一聲,踉蹌著跌坐在地,金釵歪斜,好不狼狽。
“夏紙鳶!”
冰冷的聲音從身后炸響。紙鳶回頭,正對上安兒陰沉的臉。
“奕安......”柳如眉眼眶泛紅,楚楚可憐地伸出手。
安兒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將她扶起:“你沒事吧?”
柳如眉搖頭,卻“不小心“露出腕上被掐紅的痕跡。
安兒轉向紙鳶,聲音壓得極低:“平時任性也就罷了,今日也不分場合?“
紙鳶渾身僵硬,心臟幾乎要撞破胸膛。
“去給如眉道歉。”他命令道。
紙鳶死死咬住唇,一動不動。
“霍大人何必動怒?”方才挑釁的公子哥兒笑道,“這位姑娘想必是愛慕您,才這般失態。”
安兒眼神驟冷:“我與夏姑娘只有兄妹之誼,諸位慎言。“
柳如眉倚在安兒身側,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借過。“
清朗的男聲打破僵局。慕白不知何時出現在人群外,一把拉住紙鳶的手腕,帶著她沖出重圍。
直到一處僻靜空地,他才重重甩開她的手。
“夏紙鳶!“慕白胸口劇烈起伏,“你不會反擊嗎?“
紙鳶低頭看著地上的落葉:“會給哥哥樹敵的。“
“你...“慕白一拳砸在旁邊的樹干上,震得枝葉簌簌落下,“他那樣對你,你還......“
紙鳶苦笑:“他失憶了,不怪他。對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白先是一愣,隨即說道“你的父親與家父是故友,前幾日你父親來信說讓我們對你多加照顧”
紙鳶盯著慕白良久,看的慕白神情有些不自然!
紙鳶倒是如釋重負般“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