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為何取名慕白?”
安兒眸中漾起笑意,想起許多年前...
那時他初入夏府,安兒的性格本就清冷,不善言辭,可紙鳶為拉進兩人的關系,整日跟在他身后嘰嘰喳喳:
“哥哥,我給你講個好玩的事!我爹總愛往出捐銀子,我怕以后家里沒錢買肉,就偷偷挖土藏銅板,每日弄得渾身臟兮兮,黑乎乎的。”
小丫頭手舞足蹈:“我娘說,你再玩土,干脆叫'黑紙鳶'好了!”
安兒記得自己當時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卻聽她繼續道:
“結果晚上我娘偷偷給我臉上涂了染色的脂粉,第二天我就變成了大花臉,我就跟娘發脾氣,都怪她取的名字讓我變黑變丑了!
為了破解,她就給自己改名叫'白紙鳶',叫了幾日,許是脂粉洗掉了,我便以為是這個名字拯救了我,我就更加堅定要叫“白紙鳶”,誰攔著我都不行,
給我爹氣的胡子上翹“我姓夏,你姓白,成何體統?”
見我是真的喜歡,就和老爹各讓一步,小白就當做小名,直到隔壁家的狗也叫'小白',這場鬧劇才作罷。
“我記得你當時聽的時候明明沒反應,居然記到現在?”
紙鳶手托腮的看著安兒。
“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安兒握著她的手,一字一頓的說“慕白,思慕小白”
紙鳶心里一暖,“對了,哥哥,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安兒的指尖輕輕描摹著紙鳶掌心的紋路,聲音低沉如夜風:“那日我按地址找到了花楊村“
紙鳶屏住呼吸,看著他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老人家給我講了個故事?!?/p>
外面雨聲漸密,他的目光穿過紙鳶,仿佛回到三個月前那個陰冷的傍晚。
“程遠山當年手握北境十萬雄兵,又是睿王最堅定的支持者。“
老者的聲音沙啞如枯葉摩擦,指尖在積灰的桌面上畫出一道線:“即便睿王被流放,先帝依然夜不能寐?!?/p>
燭光忽明忽暗,映照出墻上懸掛的殘破地圖。老者從懷中取出一封泛黃的信:
“于是先帝派心腹潛入軍營,將這封偽造的密函塞進程遠山的帥帳。“
安兒接過信,指尖觸到那個鮮紅的“誅九族“朱批時,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者冷笑,“就在程遠山心灰意冷準備赴死時...“
“霍振海站了出來。“
老者突然劇烈咳嗽,咳出幾點血沫:
“那個曾被程遠山從雪地里救回的乞丐,如今在他的提拔下已是副將。
他在金鑾殿上撕開戰袍,露出滿身傷疤?!?/p>
安兒仿佛看見那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跪在殿前,聲如洪鐘:
“密函是末將所寫!程將軍毫不知情!“
這不是先帝想要的結果,他氣霍振海攪了局,便要誅他九族。
老者撫摸著桌上斑駁的刀痕,程遠山當時氣憤難忍,當場交出虎符,只為換回霍家子嗣!
“先帝要的從來不是真相。
目的達成,先帝也算遂了程遠山的愿,只處死霍振海一人,此事便作罷了!
程遠山歸隱后,一直暗中接濟霍家遺孤?!?/p>
那年春寒料峭,霍修遠一襲青衫站在程世遠面前,脊背挺得筆直:“程將軍,我是霍振海之子。“
程遠山手中的茶盞“啪“地砸在地上,碎瓷四濺。老將軍的手按在劍柄上,聲音沙啞:“你是來報仇的?”
“咚!”
霍修遠突然雙膝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母親臨終前已將真相告知。您對家父有知遇之恩,他甘愿以命相護,絕不會跟錯人?!?/p>
程遠山踉蹌后退兩步,老淚縱橫。
他顫抖著扶起這個年輕人,在對方眼中看到的不是仇恨,而是與霍振海如出一轍的赤誠。
霍修遠留在程府后,與程蓉錦暗生情愫,結為夫婦!
變故發生在霍修遠升任兵部主事的第三年。
先帝在批閱奏折時,突然從匣層抖出一封密信:
“霍振海是冤枉的!實乃程遠山勾結外敵,嫁禍忠良!“
筆跡與霍修遠一模一樣。
許是察覺到安兒情緒觸動,紙鳶默默的握緊了安兒的手!
“皇帝命霍修遠全權處理此事”
當霍修遠趕到程府時,程遠山正在煮茶。
霍修遠支開旁人,說自己已找到兩具尸體,讓程父程母趕緊從密道離開!程世遠卻淡然的抿了一口茶,他喉結滾動,
'這把老骨頭,終究是陛下的心頭刺啊?!?/p>
“來不及了,二老快走”霍修遠急的額頭冷汗直流。
“修遠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遺憾是什么嗎?就是當年眼睜睜的看著你爹為我送死,眼下我們逃了,你難辭其咎,”
程遠山神態自若“如今我不想再經歷一遍了,修遠,我要你答應我,護住蓉錦”
霍修遠跪地哀求他們離開,卻聽見利刃出鞘的錚鳴。鮮血濺上他官服時,程夫人隨后已跟著自刎。
半個時辰后,霍修遠神情麻木的從程府出來,去御書房復命,皇帝很是滿意。
“以后許你高官厚祿”
霍修遠卻向后退了一步,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頭。
“臣愿一命換一命?!?/p>
皇帝不語,霍修遠便一直磕,直到額頭磕出血印。
皇帝背對著他,指尖摩挲著程遠山的虎符:“允?!?/p>
當夜,獄卒送來毒酒時,霍修遠正用指甲在墻上刻“蓉”字。
最后一筆沒寫完,他忽然想起早上蓉錦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秘密。
“那老者究竟是何人?“紙鳶輕聲問。
“當年被安插在軍營里的細作”安兒望向窗外的殘月:“先帝豈會留活口?他毀容逃出來后,發現全家已被滅門。”
他一直暗中觀察程府的動向,直到程府成了一片廢墟,他東躲西藏,輾轉到了花楊村,隱姓埋名...”
“也許出于對程家的愧疚吧!他將皇帝讓他誣陷外祖父的密詔給了我。
“那他現在...?”
安兒搖搖頭,“三只毒鏢,正中心脈,我被一路追殺,好在我和夏叔父早已料到。
“柳成業的出現也是你們意料之中的?”
“我們早已打聽好他幾時會途徑哪里”
紙鳶心虛的低下頭,怪不得爹攔著不讓她進京,原來是怕她打亂計劃
“哥哥,你本該以慕白的身份在暗處,卻因我頻頻暴露...”
“不...正是因為你的出現,反倒讓柳如眉深信不疑,也算歪打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