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安正在書房寫字,筆尖微頓,窗外傳來紙鳶銀鈴般的笑聲。
他抬眸望去,見她正蕩著秋千,裙裾飛揚,發絲在風中輕舞,像只歡快的蝶。
他擱下筆,走到她身后,輕輕一推。
“哥哥你來啦?”
紙鳶回頭,眸中映著日光,“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不會。”他低笑,掌心貼在她背上,感受著她每一次蕩起時的輕盈。
這時,霍弈星快步走來,目光沉凝,與奕安交換了一個眼色。
“鳶兒,哥哥先過去。”奕安揉了揉她的發,“別蕩太高。”
剛走出幾步,弈星便壓低聲音:“宇珩出事了。”
奕安眉頭驟然緊鎖。據上次收到他的飛鴿傳書,已有數月,之后便再沒有他的訊息。
“永寧公主回宮后,便傳出她在民間染上疫癥,不久后就...想必這是你們的手筆吧?”
“不過我可聽說她死狀凄慘”奕安意有所指的看向弈星。
“我就是加了點料,讓她更痛苦而已”
弈星揉揉鼻子,接茬道“你拿紙鳶當娘子,在我這兒,她就是我的親妹妹,我對她的疼惜還真不見得比你少”
奕安嘴角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像是嘲諷,又像是冷笑。
“可惜那個柳如眉警惕心太重,她們理應下地獄作伴的...奕安玩味的一抹嘴。“且容她囂張幾日...”
弈星淡淡一笑。
“不過我們下一步怎么辦?”
奕安回頭,望向仍在秋千上晃蕩的紙鳶,她正仰頭望著天空,唇角帶笑。他沉默片刻,終是沉聲道:
“回京”
晚飯后,紙鳶坐在燈下繡花,奕安靜靜看她許久,終是開口:
“鳶兒。”
她抬眸,見他神色凝重,放下繡繃:“哥哥可是有話要說?”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卻微微收緊:“我們……可能得回趟京城了。”
紙鳶眨了眨眼。
奕安嗓音低緩:“我知道我們剛成親不久,本該多陪你一段時日……”
話未說完,紙鳶已起身,輕輕坐到他腿上,雙臂環住他的脖頸,眉眼彎彎:
“夫唱婦隨”
她湊近,在他唇上輕啄一下,笑道:“我去收拾行李。”
翌日清晨,馬車已備好。
紙鳶站在府門前,回頭望了望這座承載了短暫甜蜜的宅院,隨后利落地登上馬車。奕安翻身上馬,弈星緊隨其后。
車輪碾過青石路,漸行漸遠。
一行人風塵仆仆回到狀元府,弈星帶著暮云清徑直回了霍府。
剛踏入正廳,便見丞相大人背著手來回踱步,一見他們,立刻迎上前:“你們可算回來了!”
暮云清上前扶住父親:“爹爹,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丞相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這要從一個月前李貴妃的宴會說起……”
那日,京城貴女、官宦子弟齊聚,睿王攜宇珩赴宴。
席間觥籌交錯,一切如常。可次日清晨,睿王便匆匆趕來丞相府,說宇珩一夜未歸,蹤跡全無。
“睿王……竟直接來找您?”弈星眉頭微皺,心中疑惑更甚。
暮云清察覺到他的目光,輕笑一聲:“你是不是一直好奇,為何睿王與我爹交情匪淺?”
弈星抱臂,酸溜溜道:“是有些好奇,畢竟你與宇珩似乎也頗為熟稔。還一起逛了廟會,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
暮云清噗嗤一笑,指尖點了點他的胸口:
“不及時趕到又如何?我只是心情煩悶,找人聊聊天而已”
弈星如釋重負,“這還差不多”
“那種聚會你每年都會參加嗎?”
“當年我被你退婚,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暮云清眸光微黯,隨即又揚起下巴,“可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讓他們看輕。所以每次宴會,我都盛裝出席。”
她望向窗外,似在回憶:“那年睿王剛回京,眾人生怕與他走太近,會惹皇帝不快,無人敢與他攀談。
宇珩隨行在側,也被冷落。我當時心中煩悶,便去外面透透氣,正巧遇見在廊下發呆的他。”
弈星瞇起眼:“然后?”
“然后我們發現,彼此都是這宴會上最格格不入的人。”
暮云清輕笑,“我們聊詩詞,聊邊關風物,甚至聊起你——”
“聊我?”弈星挑眉。
“他說,他此生不可能成婚。”暮云清看向他,眼中帶著狡黠,
“而我的心里,也始終裝著某個退我婚的混蛋。”
弈星緊繃的神色終于松動,一把將她拉入懷中:“下次不準單獨與他說話。”
丞相輕咳一聲,打斷兩人的溫存:“睿王與我志趣相投,漸漸成了至交。這類宴會每年都有兩三次,看似風雅,實則暗藏機鋒。”
暮云清點頭:“正因如此,我才能提前得知某些風聲,讓奕安早做防備,應對永寧公主”
弈星沉思片刻,“宇珩席間可有反常?”
丞相若有所思,忽然眸子一亮。
“我記得當時他好像出去了一趟,回來后就心不在焉,不知發生了什么?”
“云清,你先歇息,我去趟狀元府”
“嗯,注意安全”暮云清滿眼擔憂。
霍弈星快馬加鞭趕到狀元府,大步流星直奔書房,推門便喊:“奕安!”
奕安面色沉冷,將一張字條遞過來...“絕命坡”
三個字力透紙背,似蘸血而書。
“這是?”弈星皺眉。
奕安拿起桌上一支箭,寒光凜冽:“我剛進書房,此箭便破窗而入。”
“人呢?”
“沒追上。”奕安搖頭,
“你覺得……是敵是友?”
弈安沉吟片刻:“不管是誰,這是唯一的線索,必須去一趟。”
奕星點點頭:“說的對,我看好你。”
“你不去?”奕安挑眉。
弈星輕咳一聲,理直氣壯:“我新婚燕爾,哪能做這危險事?你去就行了。”
“我就不是新婚燕爾了?”
奕安走到窗前,望著漸沉的暮色,忽然回眸,
“你可是想到什么?”
弈星期待的看著他,奕安卻一把拉開門,走了出去,他回過身:
“太陽都落山了,我就不留你了。”
“我才剛來!”弈星不甘心地扒著門框。
奕安鄙夷地看他一眼:“我得去陪鳶兒了,不送。”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弈星氣得直跺腳:“重色輕友!”
奕安回到房中,見紙鳶趴在桌上睡著了,燭光映著她恬靜的側顏,長睫投下淺淺的影。
他眉間冷意驟然化開,指尖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低笑:“我的鳶兒真可愛。”
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將她輕放在床榻上,自己側身躺下,將她摟入懷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紙鳶迷迷糊糊蹭了蹭他的胸膛,咕噥一聲:“哥哥……”
奕安只覺得口干舌燥,“你這小妖精,睡覺還撩人”
他按住那只作亂的小手,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