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的校園安靜得像空殼。
高三每月一次的“自主復習日”,名義上不強制留校,但幾乎所有重點班學生都自覺回來補作業(yè)、刷卷、組討論。
林簡坐在教學樓二層西側(cè)的閱覽教室,整面玻璃窗外陽光灼亮,紙張上的字跡都帶著微微的暈影。
她剛寫完一張理綜模擬卷,正在復盤錯題。
門被輕輕推開。
“你動作還真快。”姜瑤拎著一袋面包和飲料走進來,把奶茶放到她桌邊,“是我哥買的。他今天剛好來學校見個老師,就順便帶了點吃的。”
林簡抬頭,有點意外:“他還記得我?”
“記不記得我不知道,”姜瑤啜了一口奶茶,“但他說看見你在閱覽室復習,說你坐得太直,像參加考試一樣。”
林簡輕笑:“我一緊張就坐直。”
“他是來看我們班主任,說是他們大學要做一個學業(yè)跟蹤調(diào)研,順便拍點校景。說起來你們上次公開課他就在后門拍照。”
“……你不早說。”
“說了你還不更拘謹。”姜瑤拆開包裝袋,“他還說你答題時候氣場挺足。”
林簡沒吭聲,只低頭攪著奶茶。
“其實你答題那天,他還站在季惟舟旁邊。”
“……什么?”
“他們湊巧一起從教室外路過,那天你舉手的畫面,他哥是拍到了的。”
林簡停下動作,心跳忽然有些亂。
姜瑤察覺出她情緒細微的變化,沒再說話,只低頭吃飯。
教室外陽光淡淡斜進來,照在她們桌面上,窗欞拉出一道長影。
將近五點時,姜瑤收好書包,站起身說:“我哥說等會兒去教學樓后面拍點實景鏡頭,要去圖書館那邊,你要不要一塊走走?他說順路。”
林簡猶豫了一下,正準備回答,門口忽然出現(xiàn)一個人影。
“你們還沒走?”
季惟舟倚在門邊,校服外套松松垮垮搭在肩上,手里夾著幾頁資料。
“我來還卷子。”他掃了一眼教室,目光在林簡和姜瑤之間短暫停留,然后落回她桌上的奶茶,“你們在聊什么?”
“聊她哥。”姜瑤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不是見過?”
“見過。”他語氣平淡。
林簡感覺空氣突然有些奇怪。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低頭去收桌上的草稿紙。
“拍東西順便看看學校吧。”季惟舟站直身體,語氣平靜,“那我先走了。”
他沒等回應就轉(zhuǎn)身離開。
姜瑤歪頭看林簡:“你們最近怎么回事?”
“……沒事。”
“他是不是在介意?”
林簡搖頭,眼神卻有點心虛。她也不知道季惟舟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最近兩人說話越來越少,她以為是模擬考后大家都太忙,可有些氣氛,就是變了。
“走吧。”她站起身,“去圖書館那邊看看。”
教學樓后門外,姜瑤的哥哥正在調(diào)設(shè)備,陽光照在他的肩頭。他看到兩人,揮了揮手。
“你今天沒背書包?”他問林簡。
“東西都放教室了。”她答。
“考前周別太緊張了,我大學里那會兒……也是你這狀態(tài)。”他輕聲說。
三人順著綠道往圖書館方向走去。
姜瑤一路說著他們高一的趣事,林簡偶爾回應,但心里還停留在剛才教室門口那一眼。
“你那天答題我有錄到。”姜瑤的哥哥忽然開口,“有一幀畫面挺有張力的。”
“刪了吧。”林簡苦笑。
“為什么?”
“我現(xiàn)在說不上來。”
她沒說出口的,是剛剛那一瞬,她看到季惟舟的眼神,像是隔了一層什么說不清的距離。
她忽然不確定了。
他是不是也開始有點,在意了。
那種在意,像她藏著沒說的那點不安,不止她一個人。
抵達圖書館前的廣場時,姜瑤說要去打印一份上次的地理復習資料,先溜進了后門復印區(qū),只剩林簡和她哥哥站在圖書館臺階邊。
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調(diào)著機器的最后參數(shù)。
林簡站在一旁,手指交叉,半晌才開口:“……他最近有點疏遠我。”
“季惟舟?”
她點頭。
“那你怎么想?”
她沒立即回答,只盯著臺階下匆匆走過的幾個低年級學生。
“我不知道。”她頓了頓,“我不是一定非得別人理解我,可我也不是石頭。那天他看我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你介意他誤會你。”
“我怕他不再說話了。”
姜瑤的哥哥沒有多言,只從包里抽出一張剛測試完的照片,遞給她。
林簡低頭,是她答題那天被拍下的那一幀。
她站著,舉著筆,眉頭略蹙,神情專注,窗外天光照在她側(cè)臉,像一幅不經(jīng)意的定格畫。
“你不需要誰承認你,但如果有人看得見你最好。”他說,“拍照和人一樣,有些東西不靠解釋,而是你愿不愿意留住。”
林簡低頭看著那張照片,突然覺得心口有點松了。
不是所有的情緒都要說出來,不是所有關(guān)系都能控制方向。
但有些東西,在該出現(xiàn)的時候,還是會被看見。
她小聲說:“我會再和他說的。”
“這才像你。”
天光逐漸落下,圖書館前的鐘樓開始響起整點樂曲,姜瑤從后門跑出來,揮著手遠遠喊她:“林簡,地理題我復印好了,快來看第十頁有你最煩的題型!”
林簡收起照片,轉(zhuǎn)頭笑了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