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凌波跌跌撞撞進門,鬢發(fā)凌亂,一身污泥。
有幾根發(fā)絲散落,沾了泥漿黏在臉上,又因為流汗,臉上半干的泥土重新變得濕潤,看上去狼狽極了。
陸觀風狠狠盯著陸月舒與許凌波相握的雙手,佯裝呼痛,意圖拉回陸月舒關注。
陸月舒回身,打算繼續(xù)給他上藥,不料手腕被許凌波反手捉住。
一手探上自己衣裙系帶,許凌波緩緩脫下外袍。
不要臉,陸觀風暗暗罵道,身體卻遵守禮教,匆匆背身躲閃,耳尖一陣發(fā)燙。
那邊陸月舒柳眉微蹙,對許凌波的行為十分不解。
接著,陸月舒滿眼驚懼,跌坐在地上,桌布一松,藥罐紛紛滾落,碎了一地。
陸觀風聞聲匆忙回身。
陸月舒美眸圓睜,嘴唇顫抖,手指卻死死指著許凌波。
順著她指尖看去,許凌波衣衫里外盡數(shù)濕透,姣好曲線盡收眼底。
泥漿自裙擺蔓延而上,此刻已經(jīng)半干,陣風吹過瞬間塵土飛揚,陸觀風以手掩鼻,不耐挪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黃土斑點下竟然隱隱可見血色。
“你受傷了?”
“你臉怎么了?”
陸觀風與許凌波幾乎同時出聲。
陸觀風臉色一沉,很快立刻意識到不對。若是受傷,血不該只在衣擺處。
許凌波知道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有違主仆尊卑,避開陸觀風探究的眼神,用力蹭去手掌泥土,歉疚扶陸月舒坐回凳子上。
是自己唐突了,陸月舒只是養(yǎng)在深閨里的千金小姐,肯定沒見過血。哪像自己經(jīng)歷多部恐怖、刑偵片洗禮,早已百毒不侵。
陸觀風讓許凌波換身衣服再回來,又命綠映替陸月舒更衣。
一天兩次沖擊,對一個剛剛出閣的小姑娘來說實在太沉重了。
陸觀風眸色陰沉盯著許凌波離去的方向,別讓他抓到她叛主生事的把柄,否則他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人留在妹妹身邊。
許凌波換了衣衫,動作很快,手上還提著一只箱子。
陸觀風低頭看去,箱子很眼熟,仿佛跟妹妹屋子里那一只一模一樣。
察覺她是想給自己療傷,他冷言拒絕。
許凌波抬到半空的手肘尷尬停住,差點咬到舌頭。
“我沒想給您上藥。”
陸觀風:……
書中描述,陸觀風因為身體殘缺一向厭惡有人與他肌膚接觸,許凌波哪敢直接提出給他上藥,可也不能放任陸觀風臉上的傷不管,她只好迂回一下。
“是紫韻唐突,不該麻煩少爺給自己上藥的。只是紫韻額頭傷口現(xiàn)在一定很駭人,紫韻不忍小姐涂藥時害怕,這才來求助少爺。”
陸觀風不情不愿接過藥箱,粗暴扯開許凌波額頭包裹的布條。
血液黏連下傷口瞬間鮮血淋漓,許凌波咬著唇還是沒忍住發(fā)出一聲痛呼,卻得不到陸觀風一絲憐憫。
“活該。”
這樣說著,陸觀風手上動作仍舊輕了一些,包扎時布條層層包裹,痛感卻微不可察,許凌波趁勢提出,“多謝少爺,紫韻投桃報李,給您涂點藥膏。”
“別嚇到小姐。”
提及陸月舒,陸觀風順從,任由許凌波為他處理了傷口。
許凌波的心終于落定。
陸觀風不喜歡旁人接觸,如果沒人強行為他擦藥,他定然任由傷口自然愈合,若是留下疤痕,豈不可惜。
用小棒取藥,許凌波湊近小心為他上藥,濕熱呼吸撲在他下頜,淡淡的幽香不容拒絕竄進鼻子。
陸觀風眸子低垂,不經(jīng)意略過一片白皙肌膚,耳尖瞬間紅了一片。
許凌波“誒”了一聲,疑惑陸觀風臉怎么突然紅了,對藥膏過敏嗎?
這時,陸月舒柔聲問:“紫韻,你在外面嗎?”
許凌波應聲起身,丟下藥罐匆匆推門而入,直接將他晾在了外面。
陸觀風瞬間冷臉。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股幽香,跟她這個人一樣……令人討厭。
陸觀風在門外又等了一會兒,陸月舒才命綠映請他進去。
陸月舒端坐床榻,趙紫韻拉著她的手坐在腳蹬上同她說話,眉飛色舞,繪聲繪色為她描述自己自己出門后的見聞。
“我本來是要把丁在水有孕的外室?guī)Щ貋淼模上砹艘徊健N业綍r,那里已遭屠戮,滿地鮮血。”
回想起棉花胡同的畫面。
人像蘿卜一樣被插在缸里,院里紅色蔓延成河,姚纖纖渾圓的的肚子就像湯里浮著的元宵,此刻也露出了餡。
許凌波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干嘔出聲,緩了一會兒才幽幽出聲,“她們全都死了,全都死了。”
“小姐,有人搶先我們一步,提前把人都處理了。”
陸月舒握住許凌波抖得不成樣子的雙手,安撫道,“不怕,我們還有別的辦法。”
實則慌成一團。
紫韻一開口,她就猜到了對方的想法,利用王楹兒這個外室,讓洛王府不忍落人口實自己退婚。
可王楹兒死了,死得不明白。
丁在水一向把人藏得很好,自己也是在婚后數(shù)年才發(fā)現(xiàn)真相。按理說現(xiàn)在應該沒人會發(fā)現(xiàn)棉花胡同才對,除非……有人跟自己一樣,重生了。
前世,洛王府兄弟相爭,不知從哪得知丁在水在棉花胡同養(yǎng)了一個外室,把信悄悄放進王府。
洛王爺大怒,命人勒死了王楹兒與私生子,又用沾了鹽水的皮鞭,像審訊犯人般親手把丁在水打得只剩下一口氣,全無舐犢之情。
那樣重的傷,就算丁在水身子骨不錯,也足足躺了一個月才能下床。
難道是丁在水重生,要先下手為強,永絕后患,那他娶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毒死自己,重走巔峰路嗎,陸月舒倒吸一口冷氣。
美人臉色蒼白,指尖冰涼,許凌波心生憐惜,湊到唇邊為她哈氣取暖。
她身上的血有那么多嗎,都過了快一個小時了,陸月舒還能嚇成這樣。
余光瞥到陸觀風眼神切切緊盯陸月舒,她默默嘆氣,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有人關心,不像她,區(qū)區(qū)一個乙方打工人,爛命一條就是干,通宵加班也沒人心疼。
許凌波拿過枕頭墊在陸月舒腰下,為她取下鞋子,扶她靠在床邊,搭上薄被。
陸月舒對趙紫韻一向不錯,而且在許凌波看來,伺候老板和伺候小姐根本沒有區(qū)別,
更何況陸觀風的心也全撲在陸月舒身上,伺候好一個人,能從兩個人身上討到好處,日子不要太幸福。
想到未來的美好日子,許凌波差點哼起歌來,所幸殘存的一絲絲理智及時拉回了她。
但陸月舒吃她這一套,陸觀風卻不會慣著她,拉開許凌波把人擠到一旁。
“這丫頭嘴巴一閉一張,就說棉花胡同死了一戶人家。天子腳下,誰敢如此囂張?”
“怕不是從一開始,嘴里就沒有一句實話。”
先是說丁在水負了月舒,借口取證據(jù)出了門,回來卻說證據(jù)死在了棉花胡同,這丫頭,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讓月舒與洛王府退婚,要拖陸府下水。
若不是月舒哄住了丁在水,陸府也許立刻大禍臨頭,想到自己還算是幫了這丫頭一把,陸觀風一陣后怕,自己差點就做了送陸府滿門歸西的劊子手。
陸觀風聲如寒冰,“你到底是誰,跟我們陸府有什么仇怨,要這樣費心暗害?”
“來人,拖出去送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