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許凌波猛地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四下無風,她停下按摩的動作,隨手擦去額角的汗水,正準備繼續按摩卻撲了個空。
陸觀風抻平被揉皺的褲子,輕輕搖頭,“毫無淑女之態,給我提鞋都不配。”
許凌波:……
辛苦工作這么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真是男人心,海底針,變臉比翻書都快。
許凌波感慨,要想混得好,還是得抱緊小姐大腿。
小姐心善又貌美,等退了洛王府的親,自己得好好給小姐尋一門好親事,哄得她高高興興的。
哄得小姐賞給自己一筆銀錢,再把賣身契還給自己,那就更好了。想到自己身邊圍了幾個美少年主動求歡的銷魂場景,許凌波在心底樂開了花,面上卻不動聲色。
這時,俯身收拾衣褲的陸觀風忽然抬起頭來,淡色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有種看透人心的力量。
“想什么呢,笑這么開心?!?/p>
許凌波:?
真是活見鬼,自己又沒出聲。
害怕陸觀風再次打破自己的美夢,許凌波主動挑起話頭,“少爺還希望小姐嫁給丁在水嗎?”
陸觀風坦誠,“我不信你的話,但看月舒的態度,她似乎不像前段時間那般愛慕丁公子了,婚事作罷也好?!?/p>
“那我們也算統一戰線了,”許凌波伸出手掌,在陸觀風疑惑的目光中拿起他的手,“啪”得一聲,兩掌相擊,“少爺,我們一起給小姐挑新夫婿吧,你有什么看中的人選嗎?”
望著許凌波如星海般璀璨的杏眸,陸觀風忽然生出戲弄之心,“好主意,不如你先來說?!?/p>
“我先說就我先說?!?/p>
“李云起,薛駙馬與長公主之子,家底殷實,身份尊貴。小姐嫁給他,以后不僅能進出皇宮,富貴一生,而且門第高過洛王府,日后沒人敢議論前面婚事。”
陸觀風打擊道,“可李云起是獨子,長公主對其極其溺愛,雖已二十有三,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在外飲茶都要派人先回家問過長公主才行?!?/p>
媽寶男要不得,許凌波另換人選,“方金玉,京中富商,男生女相,裊娜風流,京中女子無不對其傾慕有加?!?/p>
“可他好男風?!?/p>
許凌波語塞,對啊,方金玉在書里好像喜歡丁在水。
“孫天闊,孫天闊總行了吧?!?/p>
孫天闊出身寒門,尸山血海里殺出一條封王拜將之路,年方不過二十,卻官至驃騎將軍,可謂少年英雄。
孫天闊在書里中嫉惡如仇,不僅對丁在水見一個愛一個的行為深惡痛絕,而且平日對妻子言聽計從,妥妥的妻管嚴。
最重要的是,他雖然與丁在水不對付,卻深受皇帝信任,活到了大結局,陸月舒嫁過去絕對能幸福一生。
陸觀風淡色眸子掠過一絲戲謔,許凌波頓感不好,“你想說什么?”
沒想到陸觀風卻難得表示認同。
“孫天闊雖家世不顯,但官運亨通,人又正直,確屬良配。”
許凌波眼睛一亮,卻見對方語氣一頓,揶揄道,“只是他雖為良配,卻早已娶妻,你是準備讓月舒嫁過去做妾嗎?”
許凌波:無語,無大語,不到二十的人成什么親,她都二十八了還沒談戀愛呢!
許凌波泄了氣,“那您有什么高見呢,少爺?”
瞅著小丫頭面上恭敬,實則心懷不滿的眼睛,陸觀風心情大好,“我沒什么想法,只有一個疑問?!?/p>
“不知這位熱衷保媒拉纖的小姑娘,你準備何時給你家小姐退親???”
看著許凌波呆若木雞的反應,陸觀風心情大好,拄著拐慢慢往院子走去,徹底把陸月舒拋之腦后。
許凌波匆匆往回跑。
天殺的丁在水,陸觀風連“見血不吉”這種鬼話都扯出來了,他不退親是真想死啊。
許凌波還未進院子,陸月舒斜靠在門框,正望著門外一株金桂出神。
她輕聲問,“小姐覺得桂樹修得不好看嗎,紫韻請外面師傅來修剪?!?/p>
“不,外面不安全,你最近不要出門?!?/p>
陸月舒拉過紫韻上下左右仔細檢查了一遍,語氣有些哽咽,“還好你沒事?!?/p>
許凌波遞上帕子,只覺美人拭淚也是人間美景,耐心等陸月舒平復心情,問,“小姐還想嫁給丁在水嗎?”
陸月舒搖頭,她長舒一口氣。
回來路上,丁在水派人送了一句口信,要陸月舒耐心等待,他一定盡快解決此事,迎她入府。
想到書中對趙紫韻死狀的描述,許凌波如芒在背,管他誰是主角,她才不要必死的結局。既然小姐決心不嫁,她會扶持小姐,另選佳婿。至于丁在水那個人渣,哪涼快哪呆著去。
許凌波吞掉丁在水的口信,避免小姐因此回心轉意,杏眸一轉,裝作害怕的樣子。
“小姐,棉花胡同的事情太嚇人了。你能陪我去見佛寺上柱香嗎,我想去去晦氣?!?/p>
陸月舒雖然擔心外面不太平,可又擔心許凌波心有陰影夜不能寐,點頭答應,派家丁告知梁景明。
許凌波背身,默默偷笑,肩頭忽然一沉,女人把她轉過來,示意她坐下,玉手緊握藥罐。
微涼的褐色藥膏被取出,陸月舒動作輕柔涂抹傷痕處,“這是我特意問景明要的藥膏,京兆府衙專門給用刑過重的犯人治傷的,祛瘀消腫最是有效?!?/p>
許凌波怔怔看向女人,眼底盛滿困惑,可包裹在她心外的那層透明殼子忽然寸寸碎裂。
“等傷痕慢慢褪去,我再請大夫為你調制治疤痕的藥膏,保證不會留下一點痕跡。”
當初看書時,因為陸月舒不但自己所嫁非人,還連累了身邊所有陪嫁一起落入丁在水魔爪,許凌波沒少在評論區罵陸月舒戀愛腦。
如今才發現大錯特錯,陸月舒人美心善,丁在水眼瞎心盲,心狠手辣,她嫁給他純粹是運氣不好,怎么能怪到陸月舒身上。
陸月舒仔細觀察許凌波額頭傷處,沒有一處遺漏,這才蓋好藥膏。
“紫韻,藥膏你拿好,千萬別忘記按時涂藥。”
發覺許凌波面無表情看著自己,陸月舒美眸閃過一絲不解,很快明白過來,“別怕,今晚我們一去睡,我喊綠映再送一床被子?!?/p>
許凌波目送她去喚人,暗自下定決心,無論以前自己是何心態幫陸月舒另擇夫婿,但現在卻不同了。
她要給陸月舒尋一個良偶佳婿,愿她平順一生。
——
洛王府一間破舊木屋內。
青年墨發高梳,紅衣張揚,渾身透露著一股矜貴之氣,與周遭的環境極為不襯,一雙如墨的眸子陰沉不已。
狡猾的洛王妃,說什么一日不娶妻,便一日不用搬出這木屋,貧寒境地,才可磨礪男兒心志。
可她的一雙兒女,錦衣玉食,前呼后擁,就連仆人房里擺件的做工都遠勝過他屋里的破爛許多。
丁在水啐了一口,趁著夜色翻墻出院,起身去棉花胡同。
姚纖纖雖不是絕色,對自己也并非真心,可那里的榮辱尊卑全是自己自己給的。仆人恭敬,女人嬌媚,只有回到那里,他才不覺得自己低如塵埃。
想到白日里,陸月舒對自己投懷送抱柔弱哭泣的模樣,丁在水心中冒出一團邪火。不就是出身在簪纓世家的嫡女嘛,明日他便去尋人,化解這樁不吉之事。
不過,既然他今夜做不成新郎,便穿著這身喜服與姚纖纖洞房,紅燭帳暖,孕中歡好,別有一番滋味。
只是丁在水沒能料到,迎接他的并非溫香暖玉,而是天羅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