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丁在水退婚之事鬧得沸沸揚揚,但所謂‘見血不吉’卻并非第一次發生。八年前,陸府便有這樣的傳聞。”
“我仔細查問過府內老人,出事當天,府內并沒有人提及見了血,事后卻有人拿此大做文章,顯然是想用命格一類的說法轉移視線,洗脫嫌疑?!?/p>
說到此處,陸月舒不禁心生哀戚。
這樣的事,原本是骨肉至親應當關注的,可她的一雙父母,一個不聞,一個不問。
甚至,父親因為擔心家族基業無人繼承,在哥哥受傷后第二日便做了決斷,將姚夫人所生的陸觀云記在母親名下,從此,哥哥淪為家族棄子。
而自己,也做了同樣的事。
陸月舒眸中含淚,心內愧疚萬分,“我自小父母不諧,兄妹無愛,便一心想求真情。可直到被丁在水辜負才發現,其實所求之事一直在我身邊。”
“景明,哥哥身體不便,恐怕難以入仕,但我愧疚昔日所為,想為他做一點事情,彌補一二?!?/p>
看心上人如此心有戚戚的哀求,梁景明心如刀割,哪里能不答應。
他心下憐惜,兩手緊握,竭力克制想把她擁入懷中的沖動,放柔音調勸慰,“你放心,我一定為你查清此事?!?/p>
“若是人為,我定然把渾水摸魚的惡人連根拔起,叫他們以命相抵?!?/p>
陸月舒喜極而泣,紅著眼撲進梁景明懷里。
軟香在懷,梁景明不過猶豫片刻,立刻抱緊了懷中的人,兩情相望,兩顆心在無言中默默靠近。
許凌波回到院子,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二人難舍難分,看得她頭疼不已。
從失戀里走出來最快的方式的確是找下家,可陸月舒不能慌不擇路,除了梁景明這個炮灰,京中還是有不少適齡優秀兒郎的。
思索著書中還有哪些下場比較好的人物,卻發現這些人物要么是跟丁在水交好,要么是書中的背景人物,不過只言片語,并沒有完全概述。
如果強行套進去,就會跟孫天闊一樣尷尬,只知他對妻子極好,卻不知他現在已娶。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她穿進書里,丁在水也未必能如書中一般大殺四方,她又何必在意書中人的結局。
梁景明算一個備選,但卻不能是唯一的選擇。
梁景明走后,許凌波道,“小姐,大少爺讓我告訴您,三日之內,他必然為您退了洛王府的親事。如此喜事,加上春日正好,不如我們外出踏春可好?!?/p>
春天萬物復蘇,正是游玩的好時機,那些世家子弟定然也是這么想的。
許凌波當即覺得自己的提議甚好,既能外出玩耍,又能看見俊俏小郎君,兩全其美。
正想著,綠映遞了帖子來。
“容不度容公子邀請小姐去京城近郊的雁回觀踏青。”
陸月舒一向懶散,對外出踏青這種事情并不熱衷,但許凌波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便想接下拜帖。
“拜帖上還說了什么?”
綠映答道,“容公子邀請大少爺攜妹同去。”
陸月舒這才點頭,眸子里閃過一道欣賞。
許凌波夸贊,“容不度到底是容家人,行止進退有矩,知道閨閣女子與外男單獨出游不便,特意邀請大少爺攜妹同去。”
綠映也附和著,把信交給了外院的小廝。
累了大半天,許凌波服侍陸月舒換了家常的衣衫,正準備伺候人睡下,外間忽然吵了起來。
女子聲音柔媚,語氣卻委屈,因為隔了段距離,朦朦朧朧聽不清楚,似乎是有什么事急著見陸月舒。
等不及綠映通傳,女子施施然闖了進來,一進來就行了禮,拿著帕子掩面哭泣,一副誠心認錯的模樣。
“姑娘,妾無心之舉,竟連累大少爺被惡仆照顧了這么多年,實在是妾的過失。”
說罷,猛然拜倒,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此人正是陸與民唯一的妾室姚夫人,府內二少爺陸觀云的生母。雖已年過三旬,面容看上去倒像是雙十年華般,雖不是絕色美人,但眼角眉梢自帶一股風情,難怪能坐穩陸府唯一妾室的位置。
此刻盈盈拜倒,柔順的長發自后背滑落,露出一段修長瑩白的后頸,像是一截藕段,讓人忍不住想啃一口。
聲音含怨帶愧,柔情似水,尾調上揚的幅度恰到好處,既不會讓人反感,又不失嬌媚。
若非知道陸觀風院子里的惡仆都是聽從她的安排做事,許凌波也會認為,多年羞辱不過無心之舉。
陸月舒沒有與她撕破臉,柔聲道,“既然是無心之舉,姚夫人何必行此大禮致歉,把那些惡仆驅逐出去就是?!?/p>
姚夫人此舉,并非誠心致歉,而是惺惺作態。
距惡仆送回她的院子,已經過了數日,前些日子她不肯來,無非是因為得知自己即將于洛王府退婚,所以無所顧忌。
可方府壽宴剛過,自己雖與洛王府退婚在即,可席間京兆府尹梁景明與容不度兩位公子都為自己說話,姚夫人自然也要掂量其中的份量。
何況,她該致歉的對象也并非自己,不過是覺得哥哥勢弱,不愿理會罷了。
思及此處,她話音一轉,語氣多了幾分清冷,“何況惡仆一直在哥哥院子服侍。姚夫人若想誠心致歉,應該去尋哥哥,而不是在我這里,月舒受不起?!?/p>
姚夫人卻絲毫不慌,淚流滿面道,“正要去的,只是先路過姑娘的院子,便先進來致歉了?!?/p>
陸月舒微微一笑,并不戳破對方是想看看自己對哥哥的態度,道,“姚夫人如此誠心,我倒不好推拒。我與哥哥一母所生,自然榮辱與共,姚夫人這一拜,我自然也是受得的?!?/p>
姚夫人表情一僵,眼中閃過一道怨毒。
不過是個攀附外人的姑娘家罷了,居然敢在她面前拿喬。一個女子,終歸是要出閣的,等你嫁到別家,就憑一個無法入仕的陸觀風,還不是任她搓扁揉圓,隨便拿捏。
這般想著,姚夫人再三拜倒,背影我見猶憐。
忽地,門口傳來一聲暴喝,“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