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被罰禁閉的消息傳來時，江深玙剛能勉強起身。他跌跌撞撞地沖向主院，卻被侍衛死死攔住。透過雕花木門，他聽見虞老爺雷霆般的怒吼：“你為了個下賤的死士頂撞父親！這禁閉和抄書，是讓你好好反省尊卑之分！“

江深玙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回廊下，飄落的銀杏葉覆滿青石板，就像他此刻凌亂的心緒。他終于知道，那日虞昭以離家相逼保下他后，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一百份《三字經》，整整一個月的禁閉，這對自小嬌生慣養的虞昭來說，是何等煎熬。

深夜，江深玙偷偷溜到虞昭的院子外。禁閉室的燭火透過窗紙，映出一個伏案書寫的單薄身影。他看見虞昭摸索著蘸墨，筆尖總是歪歪扭扭地劃過紙面，好幾次墨汁染臟了衣襟。她卻只是輕輕嘆氣，摸索著撕下宣紙重新開始。

“小姐，歇一歇吧。“至夏的聲音帶著心疼，“您的手指都磨出血了......“

“不行。“虞昭的聲音倔強而疲憊，“若不按時抄完，父親會遷怒于他。“

江深玙的眼眶瞬間濕潤。寒夜的風卷起他單薄的衣衫，卻不及心底泛起的酸澀刺骨。原來自己的沖動，竟讓她受這般苦楚。那些曾以為深埋的情愫，此刻如決堤的洪水，在胸腔中翻涌不息。

此后每日，江深玙都會在深夜悄悄來到禁閉室外。他不敢靠近，只是遠遠望著那盞孤燈。有時，他會聽見虞昭低聲念誦《三字經》的聲音，清脆的嗓音里帶著困倦；有時，他看見至夏端著藥碗進去，又端著冷掉的飯菜出來——虞昭總是說要寫完再吃。

傷口的疼痛早已算不得什么，江深玙只恨自己無能。他開始偷偷收集治療手傷的草藥，托至夏帶給虞昭；又在白天無人時，悄悄溜進禁閉室后的小廚房，為她熬一碗溫補的粥。

“江侍衛，小姐讓我轉告你。“某天深夜，至夏紅著眼眶遞來一張字條，“她讓你不要自責。“

江深玙借著月光展開字條，上面是虞昭歪歪扭扭的字跡：“人之初，性本善......“雖然筆畫凌亂，但每一個字都力透紙背。他突然想起初見時，虞昭那雙美得驚心動魄卻失去光彩的眼睛，如今卻因為自己，重新有了溫度。

一個月的期限終于到了。當禁閉室的門打開時，江深玙看見虞昭蒼白的臉和布滿傷痕的手指，喉嚨瞬間哽住。虞昭卻循著氣息朝他走來，嘴角帶著溫柔的笑：“你看，我都抄完了。“

江深玙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步將她輕輕擁入懷中。那些在痛苦與自責中發酵的情感，此刻都化作一句輕聲的呢喃：“往后，換我來護著你，不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秋風卷起滿地銀杏，在兩人腳下鋪成金黃的地毯。虞昭靠在他肩頭，笑得眉眼彎彎。她沒有聽懂他隱晦的暗喻，她看不見他泛紅的眼眶，卻能聽見他劇烈的心跳，和那句藏在風里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