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過來一下”，我立刻彈起身走到主任面前，心里盤算著怎么才能悄無聲息得弄死面前的死老頭，身體卻很不誠實地微笑-俯身-作揖“領導，有何指教”，奇怪的是我根本不是空姐，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更是沒看過甄嬛傳，鞠躬的姿勢為什么這么標準。主任是個禿頂矮個兒的中年男人，鼻毛旺盛，周一會修剪鼻毛，周五又會變長，年紀大了有點耳聾所以說話聲音很大，傳聞年輕時候是個上門女婿，我每次都在想他老婆看上他什么了。禿頭以前是其他部門的業務骨干最近才挖來，我覺得他其實什么都不懂但每次又說得頭頭是道，可能這就是領導吧。他常常要求我們對待其他部門要硬氣點，喜歡強調話語權可實際遇到部門間的糾紛他總是敗下陣關起門逞英雄，我也不好說什么，只是覺得領導越來越不中用了，有事還是得自己解決。“小艾啊，你也來我們部門半年了，我一直很看好你的，你名校畢業又是咱們總部派下來的管培生，我得好好拍你馬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鼻毛伴著笑聲一顫一顫的）......你這個方案啊我看了，手把手再教你一遍......”說著他把經過帶教老師3次修改、副主任2次校對的這篇成熟稿改成了我一開始構思的模樣。我是個有腦子的下屬，我知道了，一定是帶教老師和副主任故意給我改錯想害我。不對！肯定是帶教老師和副主任是草臺班子，只有我才能和咱們部門的話事人同頻共振，但是...我是個成熟的工作機器，誰領我的導，我就得被誰導，我不能說領導和我一開始想得一樣，每一級領導說什么就是什么，我默默應下了，順便把昨天在手機小視頻里學來的魅上語錄現學現用了，“謝謝領導指教，我一下思路開闊了，確實是我沒考慮好這些因素”，還沒等我說完，主任的上嘴唇靈活地捋開他張揚的鼻毛說“你不要每次都說你會了，你認真聽......”11分鐘過去了，我似懂非懂地應和著主任，僅僅三頁的方案密密麻麻寫滿了我的罪狀，我根本看不懂主任的書法作品，也不知道從哪一句起我就已經開始構思今天下班去哪玩了。“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一聞是我鼻子犯得罪”一陣美妙的鈴聲解救了我，“你去吧”，主任看了眼來電顯示揚了揚手，我立刻俯身卷起方案，后退著離開辦公室不敢將自己粗鄙的后背留給領導，像極了古代退朝時的大臣。

三兩步，我就回到了我們下人專屬的辦公室，這里沒有領導，看似輕松和諧，實則暗流涌動。我坐在大門口，背朝著門口，也就是說沒有一點摸魚自由，除非去廁所，這也就是我上午去3次廁所，打4次水的原因。對面是個雜物桌，擺滿了著大家不想接手的文件稿，放在那里，任由空氣里的微生物降解。好的座次分布在里面，而最里面的黃金寶座是我們部門59歲的鄭姐，她年齡比我媽還大但一直不肯退休，領導和同事都煩她又害怕她寫舉報信，她很喜歡在辦公室養生、學英語、講自己兒子在美國NASA工作的事，南方陰雨連綿的日子偶爾會點上一根艾灸，大家都知道是她，但是沒人敢禁止她，她也不承認。我很害怕和她對上視線，一對上她就會給我一些任務，剛開始是讓我幫她歸檔，后來看我總是拿著手機裝忙就叫我教她玩手機，等熟練掌握手機的各項功能后干脆就叫我做她的B崗，她不在的時候全權由我處理她的身后事，她常常在大家面前夸我有多認真順勢把不想干的活甩給我，每次都會成功。一定是領導和同事們，所以默許我這個新人身兼數職。同事姐姐們都很好，覺得我能力強、肯吃苦，有任務第一時間想到我這個新人，想要我在崗位上多學一點，我也很給力，練就了一身本領。打開同事姐送的過期的小本本，終于勾掉了今天最后一個任務，終于可以安心等下班啦。

如你所見，我是一個新晉滬漂打工人，從清華附近的院校畢業后順利通過了層層選拔在這家上市集團工作，面對這樣的成績我很驕傲，因為我是個媽寶女，從小我就是好學生，從小沒什么朋友，不怎么看電視玩電腦，不亂花錢，承包家務，以至于沒有留下任何非主流的黑歷史，也算是乖乖女的紅利吧，全網無黑歷史。記得小學初中學習成績一直在前三，性格開朗，但是最近變得好迷茫，我發現進入職場后世界被顛覆了，我是在努力好好干，但是我的任務越來越多，錯得也越來越多，每當我鼓起勇氣找禿頭主任訴苦時，主任總是有理由反過來教訓我不認真，他說“你不要總是喊累，要說忙啊，我是這個部門最忙的，我向誰抱怨...”好吧，每次都是他贏。工作不如意的我，和還在讀書的朋友們比較起來確實幸福不少，同學里有幾個直博了、有的保研了，她們上學時就比我努力，所以說圈子很重要，要和優秀的人玩，媽媽說的沒錯。想到讀書那么痛苦，同學們還要讀好幾年才能出來工作，結果都是要工作，還不如我現在搶占先機，在她們畢業適應職場之際，我早已躋身主管名列，日子豈不美哉。

經過幾次地鐵換乘，我終于躺在了出租屋的床上，打開了社交軟件，津津有味地劃著各位俊男美女的簡介和美照，遲遲不敢更新自己的照片，只放了一些體現品味的漂亮飯和風景照。對我來說，帥哥是包裝華麗的櫥窗展示品，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剛開始我只喜歡看帥哥，看肌肉帥哥，帥哥往往不太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