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黃金周的最后一天,接了一場月中要去外地辦的婚禮,幾個人里會開車又有車的人只有梁宏和她,梁宏接了一場老朋友介紹的婚禮,人家指明要他全程盯著的,于是外地的那場就由她和郢瑤還有梁英俊一塊去做了。
然后就是各種聯系人,釘架子搭舞臺,調燈光試音樂,布置好之后再和司儀溝通一下細節,最后和新人自己請的攝影團隊商量一下怎么拍。最后這一項,是山海的特殊服務,大多婚慶公司合作都有自己的攝影團隊,做熟了之后基本上都是按老一套拍片子剪片子,所以最后出來的成片其實都差不多,至少剪輯師已經剪到生厭了,但老梁很認真,他不在乎費用加一點,只是為了讓攝影團隊多用心一些。
所以這一次雖然是新人自己請的攝像攝影,但他們還是上前和對方溝通了。
但這座城市的這個攝影團隊明顯很不耐煩,人家直接說:“大家也算半個同行,誰不知道誰啊,這場你們要花多錢成本,我們又收了多少錢,大家都能猜個七七八八吧,別計較細枝末節了,花多少錢辦多大事的事。”
白越姝不喜歡這種沒有職業水準的人,就是因為行業內太多了這類人了,才讓婚慶公司臭名昭著,于是她聽了這話就直接懟道:“怎么,嫌人家給的少?嫌人給的少別接啊,既然接了,就好好拍,不過是要你們在放片子的時候拍點賓客的反應,調個機位轉個身的事,沒那么難吧。”
郢瑤原本在旁邊并不想與對方起爭論,但對方見就兩個女人,當即就很不屑,好似威脅般地擼起袖子,“你們公司叫什么名字?”
郢瑤上前將白越姝護在身后,比她還矮一點的瘦弱女人竟然將她護在了身后。只一瞬間,白越姝的心情變得亂七八糟的。
“要找茬嗎?我敢報我公司的名字,你敢報你們公司名字嗎?”她話語中的堅定狠厲好似能將雷霆嚇退,可她輕柔的聲音明顯不太適合放狠話啊。
“怎么著!就你這樣,嚇唬誰呢?”果然對面的兩個男人根本不當一回事。
可是郢瑤卻絲毫無畏,“我們老大叫梁宏,婚慶行業沒聽過他的名號算是白混了,回去打聽打聽!”
那種氣勢好似真的有個大靠山。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見對面的兩個女人一臉平靜的模樣,氛圍一時僵住。
梁英俊遠遠地看這邊好像情況不太對,連忙先把東西放下跑了過來。“怎么了姐?”
“沒事,我們正在商量怎么拍才好。”郢瑤沒有戳破,巧笑倩兮的給兩個男人遞了個臺階:“對吧,兩位帥哥。”
于是兩個攝影師也借坡下驢:“行,就按你們說的來。”
一場爭端三言兩語的解決,總算結果是好的。
音樂響起,新人入場。白越姝走到郢瑤身邊,“阿瑤,我剛才有點沖動了。”
“沒有,是他們欠收拾,我覺得你懟的很到位,本來就是很簡單的事情,是他們太敷衍了,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
好像,不一樣了。這個寄托。
白越姝悄悄挽上郢瑤的手臂。
慶典啊,歡樂的慶典啊,帶著過去的記憶憧憬未來的慶典啊,如果你再歡快一些,是否就能教離別來得更遲一些,多希望未來能夠定格在此刻,這樣永恒的幸福才能降臨。
十月末,風漸起涼意,日光也變得親和。秋葉紛紛而落,像是喜宴上炸開的禮花。時光在重復之中安靜的流逝,白越姝望著窗戶上被風吹向同一個方向的雨水,像是一道道歲月的淚痕,晶瑩的,奪目的,惹人追憶的。
什么最能消磨愛意呢?
是平淡的重復還是激烈的爭吵?
是貪婪的欲望還是錢權的誘惑?
為何珍惜愛的人,那樣少呢?
白越姝已經連續躺了三天了,幾天前,她在一場婚禮上不小心從高臺摔了下去,雖然只是輕微骨裂,但還是打了石膏需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人家讓住院的,但白越姝堅持回了家,只是輕微骨裂,一點點痛而已,無所謂,甚至慢一點注意點,還能輕點地面自由行動。
盡管她不想麻煩別人,但山海的幾個人還是時不時就提著點東西來看她。
門鈴叮叮當當響起,梁宏站在門外:“排骨湯,以形補形。”
門鈴叮叮當當響起,梁英俊站在門外:“姐,聽說骨裂是因為人年紀大了骨頭脆,吶橙子補鈣多吃點啊,對了我還給你帶了煙,你喜歡的那個牌子。”
門鈴叮當叮當響起,程期朝站在門外:“越姝姐,怕你無聊,吃點零食啊。”
門鈴叮當叮當響起,郢瑤站在門外:“給你燉了鯽魚豆腐湯,補鈣加美容養顏。”
門鈴叮當叮當響起,許念琪站在門外,撲上來:“越姝姐,沒有你我快被梁英俊氣死了,我好想你呀,給你帶了······。”
于是白越姝覺得好似吵鬧一點,顯得熱鬧。
門鈴叮當叮當響起,她不假思索的開了門,卻看見一個意外的人影,名字忘記了,但確實好像是曾經的‘男朋友’之一。
不過,他不是結婚了嗎?
“有事?”她有些疑惑。
“小姝,好久不見。”男人將手里白色的玫瑰花束遞給她。
“好久不見,有事?”白越姝絲毫沒有要接的意思。
男人尷尬的將花又重新抱在懷里,然后注意到她腿上還打著石膏的傷,立即滿臉擔憂地說:“你受傷了,怎么回事?”
“摔一跤而已,如你所見,我不太方便,沒事請回吧。”她直接下逐客令了。
“不能進去坐坐嗎?”
“孤男寡女,不合適。”干脆又果決。
“我離婚了。”
白越姝覺得自己可以渣,可以拜金,但,她從來不破壞人家的感情和婚姻。說起來,這個男人是為數不多主動甩了她的,當時的理由就是結婚吧,分手費還給的挺多。
但,離婚了又怎樣。
“所以呢?”
“可以先進去坐下聊嗎?你不能久站吧!”
“不必了吧。”白越姝再次拒絕。
“那就在這里說吧,我錯了小姝,結婚之后我才發現已經愛上你了,我也想過和她好好過日子,但是,經常想起你,我很想你小姝,所以我離婚了。我們······”
“閉嘴,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為了我離婚所以我就應該感動?”白越姝有些惱了,出言打斷。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愛你,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很幸福也很自在,所以我沒有辦法忘記你。”
白越姝越聽越生氣,她的雙眸染上慍色,“你愛我?愛什么?你愛我的胸愛我的腰愛我的臉,除此之外你愛我什么?”
“你為什么要把自己形容的那么不堪,我愛你灑脫自由,毫不做作的個性,我真的愛你,而且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自由很放松很幸福不是嗎,我愛你的靈魂。”
“呵!”白越姝怒極反笑,“你,抱著老婆想別的女人沒有道德水準沒有禮義廉恥,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談靈魂?你憑什么?嗯?”
“小姝,可是你別忘了,當初你在我身下······”
白越姝正在極力忍耐自己即將決堤的怒意,諷刺道:“啊,原來你記得我在你身下是什么樣啊,但是不好意思我忘了,我的男人很多,你既不是最帥的也不是最有錢的甚至不是活最好的,所以,請你離開!”她歪著頭臉上掛著輕蔑的笑意。
于是成功的將男人激怒了,他徑直上前將白越姝抱住,手里的花也砸在了門檻上。口中喃喃道:“越姝,別這樣,我知道你從來都是嘴硬心軟,我愛你,我們重新在一起,我會娶你,我們結婚,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白越姝原本就站不穩,此刻被男人強行抱住才不至于跌下去,但也失去了反抗的機會:“放開我!”
沒有反應,男人的氣息甚至依然染上了她光潔的頸項,白越姝覺得一陣惡心,大聲喝道:“你放開我!”
此時男人已經將她半拽半抱的擠進了房間,門也被他用腳踢著即將關上。
白越姝激憤的顫抖起來,身體也因此失去支撐跌坐了下去,她不覺得自己是貞潔烈女,但被人強迫仍然止不住的惡心,她竭力掙扎,想要抓住手邊能抓住的一切往男人身上砸,但,此刻卻什么都沒能摸到。
驚懼之下,她竟然冷靜了下來,“怎么,這就你說的愛?”白越姝顫著聲音嘲諷道。
男人因為這話將頭抬起來,紅著眼睛望著她。
白越姝直視著那雙滿藏風暴與欲望的眼睛,竭力忍耐內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瘋狂而引發的驚懼,“如果迷戀我的身體就是你說的愛,那么你的愛,也太淺薄了,你甚至不記得我喜歡的是紅玫瑰,而我最討厭的,就是白玫瑰。”
她的語調沉靜平和,帶著心死般的絕望,眼角落下一滴淚,晶瑩的如水晶般的,那是對愛的絕望。
不懂愛的人啊,你該如何去愛呢。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將頭重新埋進她的發絲間。
隱忍的,悲哀的。
頸項間有溫熱的觸感傳來,伴隨著一聲巨響。
然后男人被人提著后脖領抓了起來,白越姝支撐著爬起來,認出那是對門的男人,他狠狠給了男人一拳,隨即被打的男人半邊臉立即紅透了,嘴角也掛上了血絲。
男人轉過頭,他那副銀絲邊的眼睛落下來了一點,松松垮垮的掛著,眸中滿是慍色,濃密的眉毛糾結成一團,站在光里的他五官更顯凌厲,絲毫沒有因為那副眼鏡降低半分攻擊力,白越姝禁不住地一顫,不知是因為尚且處在驚懼之中還是被他的氣勢所喝!
“要幫你報警嗎?”他說。
白越姝的眼角尚有余淚,噙著淚珠的眼眸泛著瑩白的光芒,楚楚可憐的模樣令陳銘安心口一滯。
“不用,讓他走吧。”白越姝說。
男人跌跌撞撞的走了。陳銘安蹲下,將她扶起來坐到沙發上,
陳銘安望著她驚魂未定的臉。“水壺放在哪?”陳銘安家的格局和她家里一樣,只是朝向不同,雖然猜到了廚房的位置,但他還是出于禮貌問了。
白越姝指了一個方向。陳銘安就往其中走了過去。廚房的臺面上放著一個電水壺,但提起來卻沒有感受到重量,他打開看了一眼,發現里面只剩一點點水了,又到處看了看其他位置也沒見開水壺杯子之類的,于是打開冰箱去找。
冰箱里,只有水和水果,除此之外不見一點生活氣息,陳銘安搖搖頭,果然是弄花賞月的女人啊。
拿出一瓶水回到客廳遞給她,然后問道:“你腳怎么樣,需要幫忙嗎?”陳銘安覺得自己現在留在這里已然不太合適,但他還是客氣的問了。
白越姝擰開水瓶喝了一口,致謝道:“不用了,今天謝謝你。”
陳銘安點了點頭,然后轉身出門,拉上門還未關上的時候又推開門,說道:“要幫你帶走垃圾嗎?。”
他指的是那束卡在門檻上的花。
白越姝往衛生間指了指,一點都沒有客氣,“謝謝,等我傷好了請你吃飯。”
“不客氣,鄰里鄰居互相幫助。”陳銘安很客氣。
二周之后,她就已經健步如飛又開始到處跑了,卻一直沒有遇到對門的男人,特意留意了好幾次也沒有遇上,有些時候,明明不想見,卻偏偏見了,現在想見,卻偏偏見不上。
白越姝低頭按密碼,然后拉開門,進門。
生活就在每天早晚密碼鎖的關門開門聲中過去。
這段時間,山海的業務也日漸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