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劇烈顛簸，胭脂被擠在車廂角落，發間還沾著人販子拖拽時留下的草屑。車廂內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汗酸、血銹與腐臭混雜在一起，在密閉空間里發酵。黑暗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啜泣聲，十七八個被麻布蒙住雙眼的女子蜷縮成一團，粗糲的木板硌得骨頭生疼。有人顫抖的手指無意間觸碰到她滲血的腳踝，嚇得猛地縮回。

車簾縫隙漏進的月光里，懸浮的灰塵都裹著股令人窒息的腥氣，隨著馬車的晃動，在眾人身上投下斑駁的暗影。胭脂心中滿是絕望，她數著車輪轉動的聲音，每一下都像是命運的喪鐘，敲得她心臟發緊。為首的人販子獨眼龍掀開簾子探進頭，那只完好的右眼布滿血絲，像淬了毒的蛇信子般掃視車廂。他嘴角叼著的煙桿滋滋冒著火星，油膩的辮子垂在胸前，隨著動作掃過女子們的頭發：“都給老子老實點，到了醉紅樓有你們好日子過。”

話音未落，他粗糙的手掌突然掐住鄰座少女的下巴，“這小臉生得真水靈，老鴇見了保管喜歡。”少女驚恐的嗚咽被他用破布塞住，車廂里彌漫著令人作嘔的酒氣與汗味混合的氣息。“別哭了！再嚎把狼招來！“另一個滿臉橫肉的人販子揮舞著皮鞭抽打車廂，鞭梢掃過之處留下道道血痕。他脖子上掛著串人牙磨成的項鏈，每走一步就發出細碎的碰撞聲。胭脂聽見鄰座少女突然悶哼一聲，緊接著是布料撕裂的細碎響動。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血痕。恐懼與憤怒在她心中交織，可她知道此刻反抗只會招來更殘酷的對待。

車輪突然陷入泥坑，整輛車劇烈搖晃。胭脂被甩向木板，額頭重重撞上凸起的木紋，眼前炸開無數金星。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車廂縫隙里不知何時爬進了蜘蛛，黑色的影子在墻壁上快速移動。就在這時，車外傳來尖銳的哨聲，緊接著是箭矢破空的銳響。

“魔教徒！是黑風寨的人！“人販子們驚慌失措的驚叫未落，車廂便被粗暴掀開，腥風卷著腐肉氣息撲面而來。數十道黑影從樹林中竄出，魔教徒們臉上涂著慘白的顏料，眼窩處用朱砂勾勒出詭異的圖騰，咧嘴大笑時露出染成黑色的牙齒。為首的疤面男子脖頸纏繞著蛇形刺青，刺青上還沾著未干的血跡，隨著他的動作仿佛在蠕動。他的彎刀上嵌著半枚腐爛的人耳，刀刃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幽藍。

“血魔大人要活的！“他一腳踹開試圖反抗的人販子，獨眼龍的慘叫戛然而止，喉間涌出的鮮血噴濺在樹干上，畫出扭曲的符咒。胭脂在混亂中被拽出車外，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血色慘狀。魔教徒們用活人顱骨做成的號角吹出刺耳聲響，地面上散落著人販子被剝皮的尸體，鮮血蜿蜒成溪，滲入焦黑的泥土。

幾個魔教徒正在啃食尸體的手指，嘴角沾滿血沫，發出滿足的吞咽聲。“帶這個額有烙印的，祭旗正合適！“疤面男子舔了舔刀刃，目光掃過胭脂額角的“奴“字時突然獰笑，他身后的魔教徒們紛紛舉起刻滿倒刺的鐵鏈，鐵鏈末端系著的活人心臟還在跳動。當鐵鏈再次鎖住手腕，胭脂被推進另一輛馬車。

車廂內彌漫著腐朽的氣息，地上散落著破碎的人骨，墻角結滿厚厚的蛛網。這里堆滿骷髏狀的青銅燭臺，融化的蠟油凝結成詭異的人臉，燭淚順著凹陷的眼窩滴落。透過木板縫隙，胭脂看見魔教徒們正在用人血在馬車上繪制符咒，他們一邊吟唱著古怪的歌謠，一邊將嬰兒的胎盤埋入車輪下，猩紅的汁水順著車軸滴落。“姐姐...“黑暗中突然有只手摸索著抓住她的小指，冰涼的觸感讓胭脂渾身一顫，“他們說...要把我們的血混進朱砂...“胭脂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馬車駛入山道時，周圍繚繞著的云霧仿佛是層薄紗。山間的風裹挾著枯葉與砂礫，打在她臉上生疼。“李修緣...“她對著虛空呢喃，聲音被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撕碎，“你若真有通天徹地的本事，為何連自己的親人都護不住？“隔壁車廂傳來指甲抓撓木板的聲響，緊接著是女子凄厲的慘叫：“不要！求求你們別把我...“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液體傾倒的嘩嘩聲。胭脂渾身發抖，恐懼像毒蛇般纏繞著她的心，“為什么是我？我不過是想救爹娘，為什么要遭受這樣的折磨？“

三天后的黃昏，胭脂被拖進布滿蛛網的洞窟。洞外，殘陽如血，將天空染成妖異的紫色，烏鴉成群結隊地從頭頂飛過，發出刺耳的叫聲。洞窟入口處，堆積的白骨泛著森白的光，頭骨空洞的眼窩仿佛在注視著每一個走進這里的人。洞內濕氣濃重，巖壁上不斷滴下水珠，在地上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著搖曳的火光。洞頂垂落的鐘乳石尖端凝結著暗紅結晶，如同凝固的血滴。地面刻滿扭曲的符文，每道溝壑里都流淌著渾濁的液體，散發出刺鼻的腥臭味。

魔教徒們身著黑袍，袍子上繡著用活人腸子編織的經文，他們赤足踩過血水，腳踝上戴著用嬰兒腿骨串成的腳鏈。祭壇四周，幾個魔教徒正在將少女的頭皮剝下，做成鼓面，少女凄厲的慘叫聲與魔鼓的聲響混在一起，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鳴。疤面男子舉起鑲嵌人骨的法器，法器頂端的骷髏頭突然張開嘴巴，噴出腥臭的黑霧：“以不潔之軀，獻予血魔...“胭脂被按跪在祭壇前，看見石臺上排列著三十六根銀釘，釘頭雕刻著張牙舞爪的惡鬼，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隨時會活過來。

劇痛從手腕傳來，銀釘穿透皮肉的瞬間，她望著洞外如血的殘陽，她終于放聲大哭，哭聲混著魔教徒們癲狂的chant聲，消散在彌漫著腐臭的洞窟深處。“李修緣！我好恨！恨你為何要招惹這些是非，恨你為何不能護我周全！我胭脂做了什么孽，要落得如此下場！“她的心中滿是痛苦與哀怨，在這血色深淵里，她看不到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