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祁安然的發梢滴落，在溫室的地面上形成小小的水洼。她緊盯著二樓書房那個模糊的人影，呼吸變得急促。

“是繼母，“她低聲說，“她知道我們會回來。“

零搖搖頭，雨水從他的帽檐滑落：“身形不對。太高了。“他仔細觀察著，“而且，如果是林雅，現在應該已經叫保安了。“

祁安然咬著下唇：“那會是誰？“

“只有一種方法能知道。“零檢查了一下手槍，確保沒有被雨水影響，“跟緊我，別出聲。“

他們貓著腰穿過溫室，來到那塊可以移動的地磚前。零輕輕撬開地磚，露出黑洞洞的通道。潮濕的霉味混合著一種奇怪的金屬氣息從下面涌上來。

祁安然突然抓住零的手臂：“等等...下面有光。“

零瞇起眼睛，確實，通道深處隱約可見微弱的黃色光暈——有人比他們先到了密室。

“你留在這里，“零低聲說，“我去看看。“

“不！“祁安然抓得更緊了，“我們一起。下面...有我需要確認的東西。“

零注視著她堅定的眼神，最終點頭同意。兩人小心翼翼地沿著濕滑的臺階下行，零在前，手槍隨時準備射擊，祁安然緊跟其后，手中緊握著那張神秘照片。

通道比上次更加潮濕，墻壁上的煤氣燈已被點燃，火苗在潮濕的空氣中不安地跳動，投下搖曳的陰影。零注意到地面上有新鮮的腳印——至少兩個人最近走過這里。

當他們接近密室門口時，零示意祁安然停下。門虛掩著，一道光線從縫隙中漏出。零屏息傾聽，里面傳來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像是有人在擺弄工具。

零用手勢倒數：三、二、一——

他猛地推開門沖進去，手槍指向聲源方向：“不許動！“

密室中央，一個白發老人正彎腰在一個打開的金屬箱前，被突然的闖入驚得抬起頭。零認出了這張布滿皺紋的臉——是鐘表匠劉師傅。

“劉師傅？“零保持警惕，槍口沒有放下，“你怎么在這里？小杰呢？“

老人臉色蒼白，手中一個小齒輪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零先生...我不得不來...他們抓走了小杰...“

祁安然從零身后走出：“誰抓走了小杰？“

劉師傅看到祁安然，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們...那些戴面具的人。留下一張紙條，說要我來這里...完成最后的組裝...“他指著金屬箱，“否則就殺了小杰。“

零走近查看。金屬箱內是一個精巧的鐘表機械裝置，各種齒輪和發條精密組合，中央是一個小型鐘面，指針停在十二點位置。

“這是什么？“零問道。

“引爆裝置，“劉師傅顫抖著說，“與別墅各處的煤氣管道連接。如果完成并啟動...整棟別墅會在午夜鐘聲響起時...“

“爆炸。“零完成了他的話，感到一陣寒意，“就像他們對你的店做的那樣。“

祁安然突然走向房間另一側，那里有一個之前零沒注意到的舊工作臺。臺面上散落著各種鐘表零件和工具，還有幾張發黃的圖紙。

“這些是什么？“她拿起一張圖紙問道。

劉師傅的眼神閃爍：“那是...你父親要我制作的復制品圖紙。三年前的...“

零走過去查看，圖紙上精確繪制了一個古董旅行鐘的內部結構，但在某些關鍵部位做了修改。他立刻明白了：“這些改動讓鐘表不僅能夠計時，還能作為觸發裝置...就像那些'自殺案'現場的一樣。“

祁安然的手指撫過圖紙上的簽名——“L.Y.H，2018“。她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林月華...我母親。“

劉師傅痛苦地閉上眼睛：“她找到我...威脅我按圖紙制作。說如果不照做，就揭露我年輕時...犯下的錯誤。“

零銳利地看著他：“什么錯誤？“

“1949年...我還是學徒時，幫祁老爺他們偽造了鐘表廠的賬本。“老人淚流滿面，“導致廠主破產自殺...我沒想到后果會那么嚴重...“

祁安然站在工作臺前，身體微微發抖。零走到她身邊，看到臺面上還有幾張照片——是年輕的林月華與一個英俊男子的合影，男子胸前別著鐘表形狀的胸針。

“這是你父親？“零輕聲問。

祁安然點點頭，指向照片背面寫著的日期：“1985年...那時母親應該已經...“

“不，“劉師傅突然說，“林月華1985年還活著。她...假死躲了起來，為了復仇計劃。“

零迅速將這些碎片拼湊起來：“所以真正的鐘表廠主女兒林月華沒有死，而是隱姓埋名生下了女兒祁安然，然后...將你送到祁承天身邊？“

祁安然的眼神變得異常清明：“不全是。我是被故意安排給父親收養的。母親...不，林月華設計了一切。她讓我接近父親，等待時機...“

零突然明白了什么，抓起祁安然的手腕，將袖子拉上去——那道疤痕清晰可見，與“午夜鐘聲“案受害者手腕上的如出一轍。

“你也是計劃的一部分，“零的聲音變得冰冷，“你手上的疤痕不是意外，而是某種標記，對嗎？“

祁安然沒有掙脫，反而苦笑起來：“直到兩年前，我才知道真相。父親...祁承天收到那個包裹后，變得多疑暴躁。有一天他喝醉了，說漏了嘴...說我是'那個女人的孩子'。“

劉師傅在一旁低聲啜泣：“造孽啊...林月華用自己女兒作為復仇工具...“

零的大腦飛速運轉。太多信息同時涌入：祁安然的身世、復仇計劃、那些偽裝成自殺的謀殺...但最關鍵的問題仍未解決。

“現在誰在執行這個計劃？“零問道，“林月華不可能還活著，按年齡她至少已經七十多歲了。“

密室的陰影處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女聲：“她確實不在了。但理念比人更長壽。“

三人同時轉向聲源。從暗處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黑色西裝，短發利落，手中握著一把消音手槍。零立刻認出了她——林雅，祁承天的遺孀。

“林...雅？“祁安然的聲音充滿不確定。

女人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沒有溫度：“不完全是。林雅是我姐姐的名字。我是林雪，林月華的女兒...也就是你的姑姑，安然。“

零的槍指向林雪，但對方毫不在意：“放下吧，偵探。你知道我只要按下這個按鈕，“她舉起一個小型遙控器，“通道就會坍塌，我們誰也別想出去。“

“你想要什么？“零冷靜地問。

“完成姐姐的遺愿。“林雪的目光轉向祁安然，“讓祁家血債血償。只是...我親愛的侄女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祁安然挺直腰背：“夠了。祁墨已經死了，父親也死了...復仇該結束了。“

“結束？“林雪冷笑，“還差最后一步——祁家的徹底毀滅。包括你，我親愛的侄女，如果你堅持站在仇人那邊。“

零注意到林雪的手指在遙控器上輕輕摩挲，隨時可能按下。他必須分散她的注意力：“那些自殺案是怎么做到的？為什么警方都認定是自殺？“

林雪似乎很樂意解釋：“精巧的機械裝置，加上特殊的藥物。受害者在特定時間被鐘聲觸發，自動完成'自殺'動作。祁承天復制了這個方法，試圖嫁禍給我姐姐...多么諷刺。“

劉師傅突然跪倒在地：“求求你...放了小杰...他只是個孩子...“

林雪冷漠地看著他：“你的孫子很安全...暫時。只要你完成那個引爆裝置。“

零的大腦飛速運轉。林雪的計劃很明顯——讓劉師傅完成引爆裝置，然后在午夜鐘聲響起時炸毀別墅，殺死所有可能與“午夜鐘聲“案有關的人，包括祁安然和他自己。

“祁安然是你的親侄女，“零試圖尋找突破口，“你真的要連她一起殺？“

林雪的表情微微動搖，但很快恢復冰冷：“她選擇了錯誤的立場。姐姐的計劃本來很完美——安然被祁家收養，獲取信任，然后在關鍵時刻...但她在最后關頭退縮了。“

祁安然突然走向林雪，絲毫不懼指向她的槍口：“因為我發現父親...祁承天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只是個幫兇，就像劉師傅一樣。真正策劃侵吞鐘表廠資產的是——“

一聲槍響打斷了祁安然的話。林雪的肩膀突然爆出一朵血花，她驚愕地轉頭看向通道方向。零反應極快，撲倒祁安然同時開槍還擊。

通道處，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走出——是零在公寓樓見過的那個戴鐘表匠面具的黑衣人。面具人手持一把長管手槍，槍口還冒著煙。

“終于都到齊了。“面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經過特殊處理，“省得我一個個去找。“

林雪捂著流血的肩膀，臉色蒼白：“你...是誰？“

面具人沒有回答，而是看向零：“偵探，你太礙事了。本來計劃很完美——祁承天死于'自殺'，財產由'養女'繼承，然后...boom，所有證據灰飛煙滅。“

零將祁安然護在身后：“你就是那個真正的主謀？1949年事件的幕后黑手？“

面具人發出一聲類似笑聲的刺耳聲響：“聰明。可惜太晚了。“他舉起一個與林雪相似的遙控器，“整個地下室都埋了炸藥。午夜鐘聲響起時，所有秘密都將永遠埋葬。“

零注意到墻上的青銅座鐘顯示11:50，距離午夜還有十分鐘。他必須拖延時間：“為什么現在才完成復仇？等了這么多年？“

“時機，親愛的偵探。“面具人踱步到工作臺前，“1949年的黃金，1985年的股市，2018年的房地產...祁承天一直是我的白手套，直到他決定退出。“他拿起一個小齒輪把玩，“沒人能退出。“

祁安然從零身后走出：“黃金...什么黃金？“

面具人轉向她，雖然看不到表情，但能感覺到他的得意：“鐘表廠只是個掩護。真正有價值的是地下室藏的納粹黃金...你外公無意中發現的。祁承天和他的同伙為了黃金，設計害死了你外公一家。“

零將這些信息拼湊起來：“所以這不是簡單的復仇...而是關于一筆失蹤的財富。“

“非常正確。“面具人鼓掌，“而現在，這筆財富終于要回到真正的主人手中了。“

林雪突然掙扎著站起來：“你撒謊！姐姐從沒提過什么黃金！“

面具人聳聳肩：“林月華也不知道。她只以為是普通復仇...可憐的女人。“他轉向劉師傅，“老頭，引爆裝置完成了嗎？“

劉師傅顫抖著搖頭：“還差...最后一個零件...“

“那就快做！“面具人厲聲道，同時看了看座鐘，“還有七分鐘。“

零觀察著局勢。面具人站在密室中央，手槍輪流指著每個人；林雪受傷但不致命；劉師傅被迫組裝引爆裝置；而他和祁安然被堵在角落里。出路只有一條——通道，但面具人正擋在那里。

他需要制造混亂。

零假裝咳嗽，趁機對祁安然耳語：“我數到三，沖向工作臺。“

祁安然微不可察地點頭。

零突然大聲問道：“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叫'午夜鐘聲'？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面具人似乎很享受解釋：“1949年5月18日午夜，鐘表廠的鐘聲最后一次響起。那是你外公全家的喪鐘...“

“三。“零突然低語，同時猛地將手中的槍擲向面具人頭部。

面具人本能地閃避，零趁機沖向工作臺，一把抓起幾個金屬零件扔向煤氣燈。燈光熄滅的瞬間，密室陷入黑暗。槍聲響起，子彈打在金屬上的聲音刺耳無比。

“祁安然！“零在黑暗中呼喊。

“這里！“她的聲音從工作臺方向傳來。

零循聲摸去，碰到了祁安然的手臂。她抓住他的手，引導他觸摸工作臺下方的一個隱蔽按鈕。按鈕按下，一陣機械運轉聲后，墻壁上出現了一道暗門。

“快走！“祁安然拉著零鉆入暗門，同時喊道，“劉師傅！這邊！“

黑暗中傳來老人的腳步聲和面具人的怒吼。又是一陣槍響，劉師傅痛呼一聲，但還是跌跌撞撞地沖進了暗門。祁安然迅速按下內部的關閉機關，暗門在面具人趕到前轟然關閉。

他們置身于一條狹窄的隧道中，完全黑暗。祁安然的手緊緊握著零的：“直走...通向后花園...“

三人摸索著前行，身后傳來面具人憤怒的撞擊聲和模糊的咒罵。隧道向下傾斜，越來越潮濕。零能聽到劉師傅痛苦的喘息。

“他打中你了？“零問道。

“腿...沒關系...“老人咬牙堅持，“前面...有光...“

確實，遠處出現了微弱的光亮。他們加快腳步，終于來到隧道盡頭——一個被鐵柵欄封住的出口，外面是祁家后花園的灌木叢。

零用力踹開銹蝕的鐵柵欄，三人先后爬出。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卻讓人感到一絲生機。他們此刻位于別墅后方，距離主建筑約五十米。

“還有三分鐘到午夜，“零看著別墅的輪廓，“我們必須——“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別墅二樓的書房窗戶突然爆裂，火焰從內部噴涌而出。緊接著是接二連三的爆炸，整棟別墅在幾秒鐘內變成了一片火海。

“引爆裝置...被提前啟動了...“劉師傅癱坐在地上。

祁安然凝視著燃燒的別墅，火光映照著她蒼白的臉龐：“林雪...還在里面...“

零拉著兩人后退到安全距離：“還有面具人。他沒能逃出來。“

“不，“祁安然的聲音異常冷靜，“那不是他。只是個替身...真正的主謀還在外面。“

零轉頭看她：“你怎么知道？“

祁安然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照片，指著角落里的一個模糊人影：“因為這個人...才是真正的策劃者。而他的身份...“

她的聲音被更大的爆炸聲淹沒。別墅主體開始坍塌，烈焰沖天而起，將一切證據化為灰燼。在熊熊火光中，零看到祁安然嘴唇微動，說出了那個令人震驚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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