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墨再次睡在她身邊,她的心居然有絲安穩的感覺。
她將茶杯放在榻邊的小凳子上,也躺在榻上。
沒多久,她就發現蘇雨墨已經睡熟。
她是怎么也睡不著,就這么盯著天窗看。
天窗外,月亮高懸,點點繁星,微風徐徐。
月光灑在大地每個角落。
夜里的風吹進京都太子府福明殿睡房內,將鎏金燭臺上搖曳的燭火撩撥得明明滅滅。
玄色織金帷幔被掀起一角,露出蟠龍榻上輾轉反側的身影。
蘇雨璟高大挺拔身形斜倚在雕花靠枕上,月光透過冰紋琉璃屏風的縫隙,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將那雙深邃的眸子襯得越發幽深。
他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放在枕邊的玉佩,冰涼的觸感卻無法驅散心底翻涌的暗潮。
心想,鎮南王蘇雨墨此刻應該已經快馬加鞭在來京都的路上了吧?
想到那個平日里威風凜凜的皇弟即將踏入自己精心編織的羅網,蘇雨璟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帶著幾分算計得逞的快意。
起身踱步到窗邊,窗外夜色如墨,只有幾盞宮燈在廊下明明滅滅。
蘇雨璟凝視著遠處宮墻的輪廓,思緒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來,蘇雨墨手握重兵鎮守南疆,功高震主,就連父皇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幾分忌憚。
這次,終于能借父皇之手,除去這個心腹大患了。
他又踱步至紫檀木榻旁,案幾上的棋局還停留在昨日,黑白棋子交錯,如同他與蘇雨墨之間錯綜復雜的博弈。
他坐在紫檀木榻上,深邃雙眸看著棋局,略帶薄繭的手指從棋盒里拿起一枚黑子,黑子在指間輕輕轉動,想著該往何處落子。
“殿下,夜深了,該歇著了。”貼身內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蘇雨璟將棋子重重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起身回到蟠龍榻上,蘇雨璟卻依舊無法入眠。
他想象著蘇雨墨收到圣旨時的模樣,定是一臉茫然,還不知即將面臨怎樣的腥風血雨。
想到這里,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等蘇雨墨一到京都,那些精心準備的“證據”便會一一放在他面前,到時候,就算他有十張嘴,也難以辯解。
窗外,風有些燥熱,吹得墻上的水墨山水微微晃動,仿佛也在為即將到來的風云變幻而不安。
蘇雨璟閉上眼睛,任由思緒在黑暗中蔓延。
這一局棋,他布了太久,如今終于到了收網的時候。
鎮南王,這次,你插翅也難逃了……
夜,漸漸深了。
蟬鳴漸漸弱了下去。
京都吏部尚書府書房內,沈義安獨坐書房,案幾上的燭火在穿堂風里明明滅滅。
他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心底的不安越發強烈。
他之前找明月教送出的密信,此刻該已到了鎮南王蘇雨墨手中吧?
案幾的青玉茶盞早已涼透,沈義安卻渾然不覺。
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日他收到消息,有人陷害鎮南王說他要刺殺陛下。
沈義安捏著手中的狼毫,筆尖的墨汁滴落在宣紙上,暈開一朵墨花。
他與蘇雨墨相識多年,蘇雨墨為人正直,手握重兵卻從不居功自傲,一心守護著這方疆土。
這樣的人,怎會做出弒父之事?
夜色漸深,窗外忽然飄起細雨。
雨滴敲打在窗欞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沈義安起身推開窗,潮濕的夜風裹挾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稍稍驅散了些熱氣。
他望著雨幕,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遠方。
還記得初遇蘇雨墨時,他覺得蘇雨墨的談吐不凡,既有沙場點兵的豪邁,又有文人雅士的風雅,令沈義安一見如故。
此后多年,雖相隔千里,卻時常書信往來,暢談天下大事。
他也為他留意京中動向,時常傳遞消息。
可如今,形勢卻急轉直下。
他送出的那封密信,字字句句都關乎蘇雨墨的性命。
信中詳細說明了朝堂上的暗流涌動,提醒他務必小心提防。
可不知為何,沈義安總覺得心緒不寧,總擔心那封信會出什么差錯。
燭火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險些熄滅。
沈義安回過神,快步走到案前,重新將燭芯撥亮。
跳動的火苗映得他面容有些恍惚,恍惚間,他仿佛又看到了蘇雨墨的模樣。
那個總是一襲玄衣,身材高大挺拔,豐神俊朗的鎮南王,此刻是否也在為這莫須有的罪名憂心忡忡?
雨越下越大,屋檐上的雨水順著瓦當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沈義安在書房里來回踱步,腦海中不斷設想各種可能。
若是密信沒有送到,蘇雨墨毫無防備,后果不堪設想。
若是送到了,以蘇雨墨的性子,又會作何打算?
他想起蘇雨墨曾在信中說過,此生只愿守護這山河安寧,護百姓周全。
可如今,這莫須有的罪名,卻可能將他的一切心血毀于一旦。
沈義安握緊了拳頭,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都要還蘇雨墨一個清白。
不知過了多久,雨漸漸停了。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沈義安望著窗外的天色,他也應該去上早朝了。
沈義安整理好衣冠,邁步走出書房。
他知道,前方的路或許布滿荊棘,但為了那個值得信任的人,為了心中的正義,他甘愿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天剛蒙蒙亮。
晨霧還未散盡,蘇雨墨高大挺拔身形從帳篷里的榻上坐起。
他揉了揉發皺的眉頭,昨夜為了趕路,隊伍在這林間草草扎營,馬車里空間狹窄,他便與林小柔共住一頂帳篷。
帳內傳來窸窣響動,林小柔倚著軟枕坐起身,青絲如瀑般傾瀉而下,遮住了她泛紅的美艷臉頰。
玉蘭早已在外等候,捧著銅盆進來伺候洗漱。
過了一會兒。
“王爺,王妃,該啟程了。“陳校尉在帳外稟報道。
蘇雨墨應了一聲,轉身看向仍在梳妝的林小柔,欲言又止。
他等著林小柔洗漱更衣完畢,自己也簡單洗漱下,走出帳篷。
整頓完畢,隊伍繼續趕路。
林小柔依舊坐在馬車里,隔著車窗望著外面飛馳而過的景色。
烈日當空,暑氣漸盛,馬車里悶熱難耐,玉蘭不停地為她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