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雨傾盆的午后,天河像是被猛地撕開了一道大口子,雨幕如注,傾泄而下。雨線粗重得交織成一片,天地間只剩白茫茫的混沌,耳邊全是噼里啪啦的聲響。母親卻獨自在院子里,迎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忙碌著,身上連一件擋雨的物件都沒有。這場雨來得實在太急,母親剛從地里匆匆趕回家,雨就已經下得這般迅猛了。
我和父親、弟弟們待在屋內,望著院子里忙碌的母親,心急如焚,扯著嗓子喊道:“媽,快進來,雨太大啦!”父親站在一旁,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看向雨中的母親,那神情仿佛在說:“至于嗎?有啥非要現在收拾的,非得淋成這樣。”可母親仿若沒聽見我們的呼喊,依舊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她先是迅速抓起掃帚,幾步跑進小屋;接著又抱起簸箕,快步將其安置妥當;隨后,從屋里拽出一塊塑料布,費力地蓋在院子里的那堆干柴上。雨水早就將她的衣服緊緊貼在了身上,可無論我們怎么大聲叫嚷,母親依舊專注于手中的活兒。直到院子里的東西都規整進了小屋,該遮蓋的都蓋得嚴嚴實實,她才直起腰,對著屋內的我們露出一抹笑容,抬手抹了一把滿臉的雨水,笑著說:“這雨可真大啊!”我們焦急地催促:“快進來吧,都收拾好了吧?”母親這才走進屋,渾身濕漉漉的,每走一步,地面上就留下一個水洼。她在外間屋打來一大盆熱水,說道:“你們都回屋,我洗一洗。”母親嘩啦嘩啦地洗了起來,洗完后把水潑向院子,一邊擦頭發一邊暢快地說:“真痛快!”那一刻,母親在我眼中,竟有了幾分父親的堅毅。我一直以為,在雨中勞作的該是父親,可父親向來對家里這些瑣碎的活兒不上心,覺得不值一提,也很少主動去做。但這些活兒要是沒人干,家里又怎么能整整齊齊呢?而且,這些活兒既耗費體力,又要花不少精力和時間。父親覺得無所謂,甚至認為母親這么操勞是自找麻煩,閑著沒事干。可在母親心里,家里家外的每一件事都至關重要,她要是不把這些事做好,是絕不會輕易停下的。就像今天這場暴雨,根本無法阻擋她把所有東西都安置好的腳步,即便自己被淋得像個落湯雞。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母親如此辛苦地忙碌著,偶爾也會因為父親的態度跟他計較、生氣、上火,甚至爭吵,可即便這樣,情況也沒什么改變。
一般雨過天晴之后,地里的活兒就得停上幾天。田地里、泥土路,還有路邊的河坑,到處都積滿了水,放眼望去,一片汪洋。時不時還能聽到幾聲清脆的蛙鳴。這難得空閑的幾天,母親就想著給我們改善伙食。有時候,她會烙上幾張金黃酥脆的烙餅,再煎上香噴噴的肉;有時候,會包一頓美味的餃子。這些在平時可很少做,算得上是“大餐”了。說是大餐,倒不是食材有多貴重,主要是做起來費時間、費功夫,可味道卻特別好。要不是這場大雨讓農活不得不停下來,哪有時間做這些呢?畢竟地里的活兒總是忙不完。母親一直覺得“干活兒遠比吃飯重要得多”,在她心里,那些貪吃的人都是沒出息的,是懶人,因為常說“好吃懶做”嘛。但在這不得不停下勞作的日子里,給家人做頓好吃的,母親覺得也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