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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鐵石之下

地王狙擊

臨江地塊的競標大廳,空氣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無形的壓力。巨大的電子屏上,數字如同嗜血的野獸,冷酷地、一次次向上跳動——

12.7億…13.2億…14.5億…

每一次跳動,都像重錘砸在琺瑯財團代表的心口。那位坐在前排的財務總監,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冷汗。他每一次舉起手中的號牌,手臂都顯得無比沉重,仿佛舉起的不是牌子,而是在剜割自己身上的血肉,臉色陰鷙得能滴出水來。

而在大廳的另一側,凌霄資本的席位上,蕭臨淵的姿態卻閑適得如同在自家花園品茗。他靠坐在寬大的椅背里,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競價牌的邊緣,深邃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屏幕上跳躍的數字,仿佛眼前這場牽動無數神經、涉及天文數字的角逐,只是一場無關痛癢的消遣游戲。那分從容,在緊繃的氛圍中顯得格外刺眼。

VIP包廂內,林曼音端著一杯早已冷透的香檳,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這個價格……已經無限逼近琺瑯集團所能承受的現金流極限!她的目光死死鎖在蕭臨淵波瀾不驚的側臉上,試圖從那片平靜的深海下,窺探出一絲一毫的破綻或意圖。

“15億!”財務總監幾乎是咬著后槽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個報價。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嘶啞,他猛地扭頭,陰鷙的目光狠狠射向蕭臨淵的方向。

全場瞬間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蕭臨淵身上,空氣凝固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只見蕭臨淵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本就一絲不茍的鉆石袖扣,動作優雅得如同在進行某種儀式。然后,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他從容地舉起了手中的號牌。

16億。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報出這個數字,像一顆炸彈投入冰湖!

林曼音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指尖冰涼。這個瘋子!

拍賣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最后一次高喊:“16億!最后一次!還有沒有加價的?!”

財務總監猛地回頭,望向VIP包廂的方向,眼神里帶著絕望的詢問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隔著單向玻璃,林曼音能看到他慘白的臉。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決絕。她對著趙明所在的方向,極其輕微,卻又無比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16.5億!”趙明幾乎是吼了出來,聲音因為過度緊張而劈叉,帶著一種垂死掙扎的慘烈。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即將被打破的瞬間——

蕭臨淵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淺,只微微牽動了嘴角,卻像是帶著致命的嘲諷和掌控一切的慵懶。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他放下了手中的號牌,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優雅地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挺括的西裝領口。

薄唇輕啟,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我們棄權。”

“嘩——!”

全場瞬間炸開了鍋!驚愕、不解、幸災樂禍的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涌起!

林曼音站在包廂里,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慘白如紙,嘴唇顫抖著。棄權?!蕭臨淵這個瘋子!他…他根本就是在耍他們!琺瑯集團,根本拿不出16.5億的流動資金!這個天價地塊,瞬間變成了一個足以壓垮琺瑯的沉重枷鎖!

午夜的金融街,褪去了白日的喧囂與浮華,只剩下冰冷的霓虹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孤獨閃爍,投下光怪陸離的影子,如同蟄伏的巨獸。

蕭臨淵的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入幽深的隧道。隧道頂燈昏黃的光線在他流暢的車身上劃過一道道冰冷的光弧。他深邃的目光掃向后視鏡——一輛銀灰色的SUV如同鬼魅般,不知何時貼了上來,并且正在悄然加速。

“呵,”一聲極輕的冷笑在寂靜的車廂內響起,帶著洞悉一切的寒意,“果然沉不住氣了。”他的手指在冰涼的真皮方向盤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了三下,像是在倒數。

就在下一秒!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撕裂了夜的寂靜!那輛SUV如同失控的野獸,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撞上了蕭臨淵轎車的后側!巨大的沖擊力讓車身猛地向前躥出,金屬扭曲、撕裂的刺耳噪音令人牙酸!黑色轎車在巨大的慣性下失控旋轉,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哀鳴,最終一聲巨響,橫著撞停在隧道冰冷的墻壁上,徹底熄火,車頭冒起縷縷白煙。

世界天旋地轉后,是死一般的寂靜和嗆人的煙塵味。

“咔噠!”蕭臨淵那側嚴重變形的車門被一股蠻力猛地從外面拉開!

琺瑯財務總監那張因瘋狂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出現在車門外,他的呼吸粗重,眼中是孤注一擲的快意和扭曲的恨意:“蕭臨淵!林總讓我…送你份‘大禮’!永別了!”

蕭臨淵似乎被撞得有些眩暈,他甩了甩頭,右手極其緩慢地、帶著試探性地移向座位下方——

“別動!!”趙明厲聲嘶吼,帶著歇斯底里的癲狂,“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別耍花樣!”

蕭臨淵的動作頓住了。

“是嗎?”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竟平靜得如同無波的古井,沒有絲毫慌亂。

就在財務總監因這詭異的平靜而微微分神的電光火石之間!

蕭臨淵猛地抬腿,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腳踹向自己這側已經變形凹陷的車門!

“哐!”沉重的車門帶著巨大的沖擊力,狠狠撞在猝不及防的財務總監身上!

“啊!”財務總監慘叫一聲,被撞得踉蹌后退好幾步!就在他身形不穩、驚怒交加的瞬間,蕭臨淵的身影如同獵豹般迅捷地欺近!他修長的手指間,不知何時多了一枚看似普通的領帶夾。然而那尖端,在隧道頂燈下閃過一點幽藍的、不祥的冷光!

冰冷的金屬尖端,精準而迅猛地抵上了趙明因驚恐而劇烈滾動的喉結!

“氰化物,”蕭臨淵的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地獄的寒風,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清晰地鉆進財務總監因恐懼而放大的瞳孔里,“劑量不大,但足夠讓你在十秒內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永別’。”他微微傾身,氣息冰冷,“想試試它的滋味嗎?”

之前囂張的財務總監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僵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枚微型注射器尖端刺破皮膚的微痛和冰涼。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手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再也使不上一絲力氣。

就在這時,隧道盡頭,刺目的車燈驟然亮起!

三輛純黑色的奔馳轎車如同沉默的幽靈,無聲無息地疾馳而來,一個完美的漂移甩尾,穩穩地停在事故現場周圍,形成包圍之勢。車門打開,數名身著黑色西裝、氣息冷硬的男人迅速下車。為首一人,面容冷峻,對著蕭臨淵的方向,恭敬而無聲地頷首:“蕭先生,曼夫人讓我們來處理。”

蕭臨淵的目光從財務總監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冷冷掃過,如同看一件垃圾。他慢條斯理地收回了抵在對方喉間的領帶夾,甚至還有閑心用指腹擦了擦那微不可察的尖端。

“告訴他,”蕭臨淵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玩火,可以。”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但要有分寸。否則,下一次燒到的,就是他自己了。”

說完,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財務總監一眼,轉身,從容地走向其中一輛奔馳。黑色的風衣下擺,在隧道穿堂而過的風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

夜晚的琺瑯大廈的天臺,是這座城市喧囂中的一片孤島。夜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拂著蘇晚額前的碎發。她捧著一小盒自己做的抹茶凍,卻沒什么胃口,只是怔怔地望著腳下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城市霓虹。父親的手術雖然順利,但醫生那句“排異反應可能會持續很久,需要做好長期準備”的話,依然像一把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壓得她心頭沉甸甸的。

手機在口袋里突兀地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

【晚風知意】:抬頭。

蘇晚微微一怔。她下意識地仰起臉,目光茫然地掃過綴著稀疏星子的夜空——

然后,她的呼吸瞬間屏住了!

在天臺邊緣那片最深的陰影里,一個熟悉而挺拔的身影靜靜地佇立著。月光吝嗇地勾勒出他利落的肩線和側臉輪廓,清冷的光華落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不像一個掌控龐大資本帝國的總裁,更像一柄收斂了所有鋒芒、卻依舊散發著凜冽寒意的古劍,沉默地立于塵世之巔。

“你…你怎么在這兒?”蘇晚脫口而出,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微顫。他不是應該在處理競標后的爛攤子,或者…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舔舐隧道里的驚險帶來的傷痕嗎?

蕭臨淵緩緩轉過身,從陰影中步入月光能及的范圍。他脫去了那身象征權力的昂貴西裝外套,只穿著一件質地精良的白襯衫。夜風將他襯衫的衣角吹得微微鼓起,顯出幾分難得的、近乎落寞的隨意。

“看月亮。”他的聲音低沉,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小盒子上,隨即又移開。他走近幾步,將一個印著簡約logo的保溫杯遞到她面前。“喝點熱的。”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關心。

蘇晚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啊!”她低呼一聲,像被燙到般猛地縮回手,保溫杯差點脫手。蕭臨淵的手也頓了一下,隨即穩穩地將杯子塞進她手里。

“小心。”他的聲音依舊平靜。

蘇晚慌亂地抱緊溫熱的杯子,掩飾著自己的失態。借著月光和遠處霓虹的光線,她不經意間瞥見他挽起袖口露出的右手手腕——那里,一道已經愈合、卻依舊猙獰的舊傷疤旁邊,似乎多了一道新鮮的、細長的擦痕!在冷白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她的心猛地一揪。

為了打破這微妙而尷尬的沉默,她故意問道:“競標…結束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嗯。”蕭臨淵的回答簡潔得吝嗇。

“琺瑯…贏了?”她明知故問,想看看他的反應。

蕭臨淵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一個極小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失敗者的懊惱,只有一種掌控全局后的、冰冷的嘲諷:“贏得很慘。”四個字,輕描淡寫,卻道盡了其中的血雨腥風。

一陣更強的夜風毫無預兆地席卷而來。蘇晚單薄的衣衫根本無法抵御,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肩膀。

下一刻,一件西裝外套,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披在了她的肩上。那氣息很復雜——這味道霸道地籠罩下來,帶著他獨有的、令人心安的侵略感。

“謝謝…”蘇晚的聲音低如蚊吶,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外套的邊緣。

蕭臨淵沒有回應,只是與她并肩而立,一同望向天邊那輪被城市光暈模糊了邊緣的月亮。夜風拂過他額前的碎發,一片小小的銀杏葉打著旋兒,輕輕落在了蘇晚的發間,她渾然未覺。

寂靜中,一段極其輕緩、甚至有些走調的旋律,毫無預兆地從蕭臨淵的薄唇間流淌出來。那旋律很特別,帶著一種異域的、童真的憂傷。

蘇晚的身體猛地一僵!她像被施了定身咒,霍然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蕭臨淵月光下清冷的側臉:“這…這是…新加坡的童謠?《RasaSayang》?”

蕭臨淵的哼唱戛然而止。他有些意外地轉過頭,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幽深:“嗯。小時候…母親哄我睡覺時唱的。”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罕見的、不易察覺的悵惘。

蘇晚的心跳驟然加速,仿佛要沖破胸膛!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急切:“我媽媽…我媽媽也唱過這個!小時候…她總說,這是外婆教她的蘇州小調…可是…可是旋律…明明一模一樣!”她的眼眶瞬間有些發熱,一個模糊而驚人的猜測在她腦海中瘋狂盤旋。

月光如水,靜靜地流淌在兩人之間。蕭臨淵的目光牢牢鎖住蘇晚寫滿震驚和探尋的眼眸。空氣仿佛凝固了,有什么塵封已久、被刻意忽略的東西,在這段跨越時空的童謠旋律中,被猝不及防地掀開了一角。無聲的驚濤駭浪在兩人對視的目光中洶涌澎湃。

就在這時——

“噠、噠、噠…”

清晰的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從天臺入口處傳來。程微帶著一絲探尋意味的聲音隱約飄來:“林總說天臺的監控系統好像出故障了,讓我上來檢查一下…”

蕭臨淵眼神驟然一凜!

幾乎是本能反應,他迅速而有力地一把拉住蘇晚的手腕,將她猛地拽向自己身后,兩人敏捷地退入旁邊巨大的空調機組投下的、濃重的陰影里。

逼仄的空間瞬間被兩人的氣息填滿。蘇晚的脊背緊緊貼著冰冷粗糙的水泥墻面,身前是蕭臨淵。黑暗中,她的感官被無限放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竟漸漸與她因緊張而狂跳的心臟找到了某種同步的節奏。

程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緊的壓迫感。

陰影里,蕭臨淵微微低下頭,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卻字字清晰:

“明天,別去財務部報道。”

蘇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抬眼在黑暗中努力辨認他近在咫尺的輪廓。

“直接去法務處,”他繼續低語,氣息拂過她的耳垂,“調取B7地塊的原始土地轉讓合同。編號應該是…‘地字七九三’。”

“為什么?”蘇晚的聲音帶著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因為…”蕭臨淵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只剩下氣音,卻帶著一種揭開命運面紗的沉重,“那上面…有你母親蘇文茵的名字…”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蘇晚心上,“…和林曼音的簽名。”

轟——!

蘇晚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母親…林曼音…簽名?!

程微的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幾乎就要走到他們藏身的陰影邊緣!

就在這時,蕭臨淵突然抬起了手。動作很輕,極其輕柔地拂過蘇晚的發頂,然后,拈下了那片不知何時落在她發間的銀杏葉。

從設備的縫隙漏下一點微光,恰好照亮了他拈著金葉的手指和他此刻凝視著她的眼眸。那眼神深邃復雜,帶著她讀不懂的深意。

“晚安,蘇晚。”

他低沉的聲音落下。話音未落,他已毫不猶豫地轉身,頎長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獵豹,幾個敏捷的閃身,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通往安全通道的黑暗入口處。

只留下蘇晚一個人,呆立在濃重的陰影里,手里緊緊攥著那片帶著他指尖溫度的銀杏葉,耳邊還回響著他最后那句石破天驚的話語,以及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遠處城市的霓虹,在她失焦的瞳孔里,模糊成一片冰冷而遙遠的光海。

Lynn找回自己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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