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發生的事情已經過了三天，調查局草草結了案，好像無事發生，死去的人卻永遠不會回來，診療所的煤油燈在午夜爆出油花時，蘇妄言正用鑷子夾著酒精棉片，一邊又一遍擦拭生銹柳葉刀的鋸齒。這是她穿越到艾瑟蘭大陸的第二個月了，消毒步驟依然嚴格遵循地球急診室的七步流程，盡管面前的青銅器械架上，魔晶燈正散發著異世界的幽藍光芒。銅鈴驟響時，她的棉片剛觸到刀柄防滑紋——那是仿照地球手術刀設計的三指凹槽。機械院首席工程師霍克撞開門，這個男人被維多利的叔叔介紹到這里，隨之而來的還有維多利亞，機械義肢的齒輪在地面拖出火星，懷里的少女胸口嵌著的青銅齒輪，正發出指甲刮黑板般的高頻顫音。“三天前她開始數齒輪轉動聲，“霍克的義肢關節滲出機油，編號“07-12“在魔晶燈下泛著冷光，“今早齒輪突然下沉，艾麗婭的胸口在滲黑血！“蘇妄言的咒印解剖刀剛貼近齒輪邊緣，刀刃突然像被潑了墨般迅速黑化。永夜咒的腐臭混著圣痕的灼香撲面而來，她手腕翻轉甩出酒精噴霧，在齒輪表面結成冰晶齒輪——這是她改良的三級消毒結界，冰晶棱角嚴格按照北斗七星的角度切割。“測魔杖，圣痕頻率。“她頭也不抬，柳葉刀在掌心轉了個花，這是地球外科醫生的肌肉記憶，卻讓維多利亞的測魔杖頓了半拍。“無魔力者也懂圣痕分級？“維多利亞的鎏金測魔杖劃出藍光，卻在接觸齒輪時發出蜂鳴，“等等，這圣痕里混著永夜咒的波動！“齒輪突然發出尖嘯，艾麗婭的瞳孔分裂成無數小齒輪，每個齒紋都映著維多利亞的倒影。蘇妄言按住少女抽搐的手腕，觸感像摸到生銹的齒輪邊緣——她肘彎處的皮膚凹陷，分明是長期佩戴齒輪留下的壓痕。“土雞，海鹽。“蘇妄言接過土雞叼來的羊皮袋，指尖在手術臺撒出北斗七星，每顆星點都混著細碎的酒精晶體。土雞翅膀掃過艾麗婭的手腕，突然僵住：“不對勁，這棉片在燃燒！“浸滿烈酒的棉片果然騰起幽藍火焰，火苗在齒輪表面投射出滴血的“07-09“。霍克的機械義肢“當啷“落地，露出關節處相同的編號：“三年前機械院銷毀了所有活體齒輪...怎么會在我女兒體內？“解剖刀切入齒輪與血肉的瞬間，黑色蛆蟲伴隨著腐油味噴涌而出。每條蛆蟲頭部都嵌著米粒大的圣痕，在酒精火焰中瘋狂蠕動，漸漸拼出齒輪工坊的立體投影。維多利亞的測魔杖“當啷“落地，發出她從未聽過的破音：“這是我母親當年參與的'晨星機械心'項目...她說失敗品都被凈化了！我看過她的日記“蘇妄言的柳葉刀懸在半空，刀刃上的黑銹突然剝落——那是永夜咒被消毒水分解的征兆。她精準挑開齒輪軸心，半顆人類心臟滾落掌心，心房表面的晨星徽記還在微弱跳動，與維多利亞頸間的吊墜完全一致。青銅儀器的齒輪開始轉動，將齒輪振動轉化為沙礫在羊皮紙上的跳動軌跡。蘇妄言用鑷子夾住圣痕波峰：“圣痕在吞噬永夜咒，就像往膿瘡里撒鹽。“她突然按住維多利亞冰涼的手，“看這里，共振波的節點，和你測魔杖的頻率...““住口！“維多利亞猛地抽手，測魔杖在艾麗婭心口掃出重疊咒印，“這是光明教的恩賜！叔叔說機械圣物能...“齒輪突然逆向轉動，艾麗婭的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弧度，黑血順著齒輪縫隙滴落，在地面匯成微型齒輪陣：“維多利亞小姐，您母親臨終前有沒有說過，她的心臟在齒輪里轉得很痛？“咒印解剖刀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蘇妄言眼睜睜看著艾麗婭的胸腔里升起上百個微型齒輪，每個齒輪表面都倒映著維多利亞的臉。土雞的尾羽炸開如蒲公英：“肚臍！那里在長窺界眼的鱗片！“''窺界眼是什么？''蘇妄言一邊拿著手術刀一邊虛心的請教著。''是一種禁忌之海的恐怖生物，除非有人召喚要不然沒人能驅使它們“”土雞緊緊盯著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鱗片。少女的肚臍周圍，灰藍色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鱗片邊緣的潮汐咒文與禁忌之海的傳說完全吻合。霍克突然掏出扳手砸向齒輪，圣痕光刃卻先一步削斷他的機械義肢，金屬碰撞聲中，蘇妄言接住義肢，發現接口處刻著與洛倫佐相同的“07“編號。“他們說艾麗婭天生心臟殘缺...“霍克跪在地上，指尖顫抖著撫過女兒齒輪化的臉頰，“原來從她出生起，就是活體實驗的材料...“艾麗婭的眼球徹底齒輪化，機械轉動聲中，她的手指掐向維多利亞的咽喉：“下一個就是你...07-09號實驗體，你以為圣痕吊墜能保護你？“維多利亞的測魔杖在恐懼中失控，藍光如暴雨般傾瀉，卻被齒輪全部吸收。艾麗婭的皮膚開始金屬化，露出底下交錯的齒輪韌帶——那是比永夜咒更可怕的活體機械改造。“夠了！“蘇妄言將整瓶酒精灌進齒輪縫隙，火焰順著圣痕紋路燃燒，竟在虛空中勾勒出初代法王的輪廓。法王手中握著的，分明是與她相同的柳葉刀。齒輪在火焰中發出瀕死的哀鳴，艾麗婭重重摔在手術臺。維多利亞跪在地上，撿起碎裂的晨星吊墜。吊墜內側，“07-09“的齒輪編號與艾麗婭心口的印記分毫不差。她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病房，床頭擺著的機械八音盒，齒輪轉動聲里混著微弱的心跳聲——原來所謂的“晨星圣物“，不過是囚禁心臟的牢籠。“蘇妄言，“她抬起頭，測魔杖在掌心燙出紅印，“我需要你解剖我的心臟。“聲音輕得像齒輪間的潤滑油，“看看里面，有沒有同樣的編號。“蘇妄言將柳葉刀在酒精燈上灼燒，火苗跳動的陰影里，維多利亞的圣痕吊墜碎片正在融化。她突然想起父親給她的齒輪戒指，想起洛倫佐臨終前的機械義肢，想起土雞說過的“咒印是打開沉星修道院的鑰匙“。所有線索都在指向一個齒輪狀的真相，而她手中的柳葉刀，即將切開第一層齒輪。“先消毒。“她將酒精棉片按在維多利亞顫抖的手腕，“無論結果如何，至少我們能看清齒輪里的污垢。“土雞跳上手術臺，用翅膀蓋住艾麗婭的眼睛：“別看了小丫頭，你脖子上的咒印，和這齒輪軸心的凹陷...簡直是天生一對。“蘇妄言的指尖頓在艾麗婭的咒印旁。沒錯，齒輪軸心的凹陷，恰好能嵌入她頸間的咒印。這不是巧合，而是某個巨大齒輪的精準咬合——從她穿越到艾瑟蘭的第一天起，就被選為這場活體實驗的關鍵齒輪。診療所外，蒸汽馬車的轟鳴碾碎了午夜的寂靜。蘇妄言望向窗外，三道機械義肢的冷光穿透濃霧，關節處的“07“編號閃爍如鬼火。她握緊柳葉刀，酒精棉片的涼意滲入手心——齒輪少女的心臟，只是這場解剖劇的第一刀，而她手中的柳葉刀，終將剖開整個艾瑟蘭的齒輪迷局。維多利亞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測魔杖指向艾麗婭的齒輪：“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從看見洛倫佐的義肢編號開始，你就知道這和我有關！“蘇妄言沒有回答，只是將魔核心電圖儀的紙帶遞給她。波形圖上，圣痕與永夜咒的共振波，正與她的測魔杖頻率完美重合。就像她地球導師說過的：“手術刀下無秘密，哪怕是神造的心臟。“濃霧中，機械院的士兵踹開診療所大門。蘇妄言將羊皮紙塞進白大褂暗袋，那里還躺著父親的齒輪戒指，內側的地球銘文，正在與艾麗婭齒輪上的咒印產生共鳴。“帶她去機械院，“她對霍克說，“所有'07'編號的機械義肢，必須用酒精浸泡三天，每天換三次消毒液。“轉身時，她瞥見維多利亞正在擦拭測魔杖，動作竟無意識地模仿著她的七步洗手法。土雞突然啄向她的耳垂：“別看了。“它的聲音罕見地低沉，“下一次解剖，可能要維多利亞那個小丫頭的心臟上動刀了。“蘇妄言望向鏡中的自己，頸間咒印在魔晶燈下泛著微光。她想起《無魔醫典》的扉頁：“當世界被齒輪統治，醫者的雙手，就是唯一的逆齒輪。“齒輪轉動聲中，艾麗婭被抬出診療所。蘇妄言撿起地上的蛆蟲殘骸，發現它們的圣痕印記正在消散，只留下極小的“07“刻痕。這不是終點，而是齒輪迷局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