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爾面前有兩個敵人,一個躲在壕溝里,另一個在堡壘里架著狙擊槍。她還有兩發子彈,以及一把匕首。她決定用匕首解決和她肉搏的一個敵人,這顯得有一點兒艱難……但她成功了!她割斷了對方的喉嚨。
她轉了半圈,想先解決狙擊手,對方躲在了堡壘后面,看來她得向壕溝里的敵人進攻了。她想先省著子彈,就拿著匕首沖了過去,對方后撤了一步,把她絆倒在地。他們扭打了一會兒,卡米爾給了他一刀,但沒多大成效,所以她掏出槍,朝他的腦袋開了一槍。
只剩下堡壘里的狙擊手了,一旦卡米爾脫離與他的同伙糾纏,他就有可能開搶了。她趕快撤離到狙擊范圍之外,在掩體的保護下遛到堡壘里。這次格外順利,對方沒有手槍,她剛看到對方的眼睛,就開了槍。
她的任務完成了。
卡米爾的四周傳出一陣音樂,她長呼出一口氣。周圍的堡壘想海波般蕩漾起來,漸漸變淺,隨后變得如布景般,漸漸消失。
這間屋子本身的樣子浮現出來,是一個只有幾平米的小屋子,地下有傳送帶,可以滿足奔跑、跳躍等各種移動運動。卡米爾摘下耳機,確定四周的屏幕已經完全關閉,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巴斯蒂!”她一頭撞向巴斯蒂安,她現在說話還有些喘。
“嘿,聽著,卡米爾,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卑退沟侔诧@然是特意來找她。
“今天的審訊,我真是一個字都不想提了。”她擺了擺手,從巴斯蒂安身邊擠過去,她甚至不想思考對方當時他對她莫名的態度。
“嘿,卡米爾!我不是要說這件事?!彼搽S者卡米爾,兩人一起走出虛擬訓練室。很多時候,卡米爾過來就是把這里當成真實版電子游戲,不過她可能會適當把難度降低點兒。
他們兩個一起下了個樓梯,經過有落地窗的走廊。窗外黑漆漆的,走廊里的燈又過于明亮,他們不易看清窗外的景象。
卡米爾在要拐彎時停下來腳步,她把頭貼在玻璃上,盯著觀察外面,剛好能看見被轟炸的餐廳。她回憶起今年上午,感覺像是已經過了好幾天。那邊已經圍上了警戒線、開著探照燈,正在進行維修。
卡米爾的思緒在清爽的夜幕中漸漸平靜下來,她不情愿,但開始仔細思考整件事情。
“我確實去研究了羅伯托·金的說法,晚間新聞時總統也發布了聲明?!彼龖n郁地低語著,“如果那個武器定位代碼真的那么威脅,軍部干什么要設定它出來?想想看,它能瓦解軍部的任何安保武器,能隨意操控多種小型武器。如果叛逃分子有個小基地呢?再破解幾個代碼,那他們是不是連核彈都能發出來?”
“我偏向于相信整個事情都有蹊蹺?!?/p>
“是啊,羅伯托·金可不是天天說實話,對吧?”卡米爾翻了個白眼,轉向角落里的監控攝像頭,做了個鬼臉。
“我還記得,你第一次聽說有監控屏蔽儀時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卑退沟侔驳男θ蒹w貼、舉止優雅,“我猜最需要他的人就是羅伯托·金。”
“唉,是啊……你還是,我們國家忠誠的騎士,對吧?”卡米爾心里一緊,以為自己想起了什么,結果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當然,卡米爾,我宣誓對國王效忠。”
卡米爾笑了笑,面對這位前總統保鏢隊成員,她覺得“國王”這個詞相當諷刺。她拍了拍對方,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再憂慮何事情,多疑不是她的個性。只可惜,自從在地鐵上與奈森見面,她就只能告訴自己,事情已經不會那么簡單了。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巴斯蒂安便又開了口。
“我打聽了今天在監獄的事情,”他降低音量,“那里的囚犯和獄警為什么不見了。別吃驚……他們死了,但軍部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家屬?!?/p>
“天哪!”卡米爾自己真的是——太年輕了,她該如何了解這個社會?
她甚至不用聽巴斯蒂繼續說下去,就知道他會說是叛逃分子干的:奈森·希爾在水里下毒。巴斯蒂安當然只是重復軍部給他的說法,不管是那個“好心官員”決定給他透露這種秘密,這不過是讓卡米爾又一次陷入悲痛。她好不容易把糟糕的情緒趕走……她的心口就像被鑿了個窟洞,又拿棉花給堵上了似的。
“羅伯托·金主席這次大概是,不擇手段要把武器定位代碼弄回來?!卑退沟侔部偨Y道。
卡米爾搖了搖頭,她決定下班回家了。即便她在心里好奇樓下的思維控制器,可是她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她必須保持低調,真是頭一次覺得那些監控攝像頭這般礙事。坦白說,如果卡米爾往樓下去,她大概有機會遇到奧利弗,或許那個聰明的小伙子有機會讓卡米爾心軟下來。
不過,卡米爾頭也不回地走回家去,巴斯蒂安又叮囑他打車回去。她不懂這是什么奇怪的到來,但她這次不打算在這種無用的事情上聽話。在地鐵里,她把背包摔在按安檢的傳送帶上,當她踏上了列車,她坐在座位上,想起來偶遇奈森的景象。
她應該如何描述啊,她記得對方外貌的每一寸,想念他肉乎乎的胳膊、因困倦耷拉的眼皮,還有他給她帶來的熟悉感。軍部提到奈森的時候,她簡直煩透了對方,而她回家的時候,她的私人感情又會讓她屈服。
卡米爾沮喪地回到家,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又吃了點兒東西。
她打理好自己,悲傷卻變得百無聊賴。是時候睡覺了。
淡黃色的窗簾,她關掉臺燈,沒有月光透過。困倦一點點占據她混亂的頭腦,她的視野因睡眠而暗淡,她進入睡夢后,四周明亮了起來。她的眼前浮現出了一個白色的光圈,光線擴大,逐漸變得刺眼。
卡米爾發現自己正躺在椅子上,她聽到了微小的電鉆聲、鼻子里飄進了藥水味。她側過頭,隱約看到牙醫的工具臺——一切驟然改變。她加速的心跳打破了來之不易的平衡,刺眼的光線猛烈地閃爍,便消失殆盡。夢境最冰冷的觸感將她俘獲,一陣失重……
她的手上,忽然有了溫度。
卡米爾猛地睜眼,頭頂上的光圈亮起來;這次的光線很微弱。她躺在椅子上,臉上帶著面罩,驚恐卻仍然努力保持著呼吸的平穩。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操作臺上點擊著屏幕,她試著動了動手指,感覺到那雙和她相握的手。
她去觸碰給她溫度的手指,輕撫對方的指尖,感受他的指甲、指肚;這種感覺如此親密奇妙。她撫摸著那手掌柔軟的皮膚,也感覺到對方手心中的冷汗。她的觸碰延伸到手腕,迷戀地,她反復觸摸著對方小臂的內側,感覺著皮膚上的豎立著的汗毛。
一串電子音響起,卡米爾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控制臺上。一個聲音說:“開始了”,她點了點頭,把那只手攥緊了一些。
她吸入的氧氣產生異樣的感覺。鼻腔不再放松而舒暢,一種酸酸的東西流入她的鼻子,引得她鼻子發癢,大腦變得寒冷。
這次,她雙手里的手加了一只,她的一雙手握著另一雙手??谞柕碾p手溫暖起來時,那雙手變得冰冷、開始顫抖。她抬頭想看到這雙手的主人,但她就是抬不起頭來。
她好奇著,驚恐著。那雙手的主人把頭埋在她的手里。
她觸摸到對方的面龐。她的拇指側面滑過那躺著眼淚的臉頰,輕撫那雙濕潤的雙眼。順著眉毛、鼻梁,她的手指滑到鼻尖下面,去觸摸對方的嘴唇,感受他的溫度。她捏了捏對方的下巴、搓了搓他下巴中間的凹陷處,最后也拍了拍他的臉蛋。她知道,其他萬物都在無形中消逝。
有一瞬間,她忘了雙手間撫摸的男孩,只記得這里的黑暗。
她的胳膊被拉出來,一個針頭抵在她的小臂上。她的夢境里也扎針的疼痛,下一秒,卡米爾徹底被黑暗包圍。
沒有光。
沒有溫度。
但這只是個夢。
于是,她醒了,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非常想哭,因為留戀夢境里皮膚接觸夢幻的質感,而現在,她孤身一人。
她從床上起來,花了好久讓自己的理性重新主導。她拉開窗簾,站在公寓的窗口,玻璃上蒙著灰塵,空蕩的大街上只有巡街的人員走動。卡米爾想起來,她問過奈森同他在咖啡館見面的女孩是誰,他說她走了。
那個女孩是誰?卡米爾本不知道,但她有一些感覺。
與奈森的相見,為什么偏偏是她?在地鐵上相遇的時候,如果所謂的叛逃分子真的是向政府說的那么無恥,他們對卡米爾必然是有利可圖??谞柨蓻]看出來奈森想圖什么,對方靦腆得就像個初墜情網的男孩——不是像,他就是。而且,奈森還很憂傷。
卡米爾坐在窗臺上,內心百感交集;她的頭疼也給她增添著不詳的預兆。
她盼望著遙遙無期的恒星升起,盼望似火的驕陽炙烤這片干涸的土地,她所有的夢想將在火焰的焚燒中幻滅。她記得他們的歷史,記得社會給她的教導:只有你統治別人,才能不被別人統治。
這才是屈指可待的自由前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