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蒂安就站在卡米爾面前,活生生地,不愉悅也不憤怒,令她前所未有地恐懼。她剛開口想為自己辯解,卻發現自己無言可說。她只能努力安慰自己,巴斯蒂安能把她怎么樣呢?他們都是一起的。
她沒吭聲,任憑對方把他拉到電梯前。在她來到電梯口前時,一個黑暗的身影現身,讓記憶一下觸痛昨日被審訊官問話的場景:要是這次再問她相同的問題,測謊儀毫無疑問會把她供出來。那個恐怖的身影從電梯里邁出來,面頰上的胎記刺痛這卡米爾的視覺,無限的驚慌把心里最后的基石也炸成碎片。
“好啊!是你審的我!”她惱火地對帕斯格德將軍喊道,仿佛還在控訴軍部對她的不信任。
“我稍后上去和你會合。”他尖銳的嗓音帶著平穩的語氣,巴斯蒂安點了點頭,把卡米爾拉進了電梯里。
“現在你和他是一伙兒的了?”女孩惱怒著,使巴斯蒂安不知道用怎樣的話語回應。他沒有回答,只是按下電梯的樓層按鈕,他們要去帕斯格德的辦公室。
稍后十分,他們兩個并排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卡米爾沒再花心思去想她會不會被舉報給羅伯托·金,也許她正在嘗試聽天由命,她環視了這個辦公室,這里就和她上班的地方一樣大。不同的是,這一整間屋子只有一個工作人員。
“在帕斯格德回來以前,”巴斯蒂安不安地說,“我們先統一一下立場。”
“讓我加入羅伯托·金的狂熱粉絲團?”卡米爾不屑地向上吹氣,吹動自己的頭發。
“你是那個問我是否是忠誠騎士的人!”他險些發火,“聽著,我一直不知道你怎么了,但現在我幾乎可以確定了——”
“我失憶了,巴斯蒂。”卡米爾自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坦白嚇到,她以前所未有的目光直視對方,發現自己的反應也可以說是非常有趣。卡米爾為背叛軍部惱怒,又藐視羅伯托·金的粉絲團,那她的立場究竟在哪里?如果巴斯蒂安要她解釋自己的反常行為,她是否應該如實道出?
巴斯蒂安曾經對反叛分子有所偏袒,可是如今,他加入了帕斯格德的陣營……如果卡米爾搞錯了呢?巴斯蒂安從來沒有偏袒,他只是想找出真相,不惜代價看到羅伯托·金外表下的真相——
“卡米爾。”巴斯蒂安打斷了她的思考,“先聽我說,卡米爾,這樣就能解釋通了。”
她看得到對方眼眸中閃爍的憂傷,還有有一絲她難以確認的欣喜。卡米爾的神態放松下來,她抓了抓頭發,擠出一個微笑。
“你給我留過一張紙條,前天早上我在辦公桌上發現的。”巴斯蒂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好像是在回憶拿到紙條時手中的質感。他沒再看卡米爾,繼續說下去:“你說真相蕩漾在蔚藍中,必須有人讓你遠離地下。但我不知道你明確指的都是什么,我觀察你,試圖了解所有怪事的貓膩,試圖弄明白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就是你不我坐地鐵,也不讓我去看思維控制器的原因?遠離地下?”她干巴巴地笑了一聲,她竟找了人監視她遠離思維控制器!而一旦,男孩們沒有按時擺脫困境、回來找她,納米元素在她的頭腦里的超過五天,記憶會受損失效。如果她足夠聰明,就肯定會為尋找武器定位代碼等資料留下線索;現在她意識到巴斯蒂安應當扮演了一個這樣的角色。
“在我明白前,我必須謹慎。”他抬頭認真地看卡米爾,她可以確定對方對她的絕對忠誠,“自從收到那張紙條的這幾天,你表現得……太正常了,你知道嗎?即便你依舊對工作保持思辨態度,但是,你不再四處閑逛,也不再到別人的辦公桌前多管閑事。我對軍部的說法表示疑惑,或不愿意透露的時候,你也沒再沒完沒了地追問,這太不像你了。我告訴你別去地下實驗室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肯定會晚上偷著溜過去呢。”
“我溜去過樓下,你當時可沒在。”卡米爾回應道,她幾乎明白了自己為什么選巴斯蒂安留紙條了。
“昨天中午的時候。”巴斯蒂安搖了搖頭,要是卡米爾真的決定做什么,他不可能總是看得住,“我和帕斯格德談過,他在我們離開監獄之后記起了你,當時他在電梯里審問過你。”
卡米爾心理一顫,不僅是他對巴斯蒂安的不坦白。帕斯格德給她問話,竟然不知曉自己問話對象……那不用說她和巴斯蒂安,就連羅伯托·金的忠誠軍官帕斯格德將軍,都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何談真相?
羅伯托·金知道奈森與卡米爾在地鐵算上的相遇,知道她偷溜去地下實,或許還知道她見證了沃倫的死亡。其次,她被問話,由于測謊儀的參數,軍部主席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結論,便派她審問自己的心上人。軍部想弄清楚咖啡館的女孩是誰,卡米爾問奈森問題的時候,羅伯托·金要試探的不僅是奈森,還有卡米爾。
巴斯蒂安輕咳一聲,引起卡米爾的注意;他打算把話繼續講下去。
一開始,他根本沒想到卡米爾會和叛逃分子有瓜葛。卡米爾反叛但是崇尚忠心,倒是他自己,有些叛逆又不愿行動的性格作祟,這也是為什么卡米爾在監獄審奈森時她猶豫不決。昨天晚上,帕斯格德從監獄返回之后,執意要同他談話,對方言語中的困惑使他好奇。畢竟,有什么事情能讓羅伯托·金的鐵腕執行官困惑呢?
情況已經超出了武器定位代碼這件事情本身;帕斯格德告訴他卡米爾可能是那個咖啡廳出現的女孩,唯一的問題就是測謊儀,羅伯托·金主席無法下搜捕令。
這個時候,巴斯蒂安才想到思維控制器的問題,這也解釋了卡米爾為什么害怕自己去地下。要是她發現了失憶的真相,她就不再逃得過測謊儀。
“可是我根本找不到機會阻止你,”他變得有些煩躁,“為了處理叛逃分子,我被正式任命指揮一支追捕隊。羅伯托·金已經注意到了你,我不能缺席什么在引人注意。”
巴斯蒂安還想再說下去,但他聽見了走廊里的動靜,抑或察覺到了變化。急躁與不安浮現在他的面容上,顯得頭形有些凌亂。卡米爾站起來,眺望窗外,想便顯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
“我們得讓他加入。”對方最后說道。
辦公室的門開啟,那個令卡米爾毛骨悚然,又格外不懈的身影出現在門縫之間,正處于她身后。室內的燈光投射在帕斯格德的臉上,在顴骨下面留下明顯的陰影。卡米爾通過窗戶玻璃上的反射,偷偷打量著他的外貌;他只是長了一幅魔鬼的面孔,也許而并非魔鬼的內心。
“我不知道我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地下。”卡米爾看準時機轉身,“即便是第二次。”
“啊,是啊。”帕斯格德無精打采地回答,“你當然不會去救他們。”
“昨天跑了一個。”巴斯蒂安補充道,卡米爾這才反應過來。
內心的激動猛然涌現,使她透出那種難以言喻的夸張表情。自從她和奈森分開,她就根本沒指望對方能再次出現在她面前,這樣是為什么她如此留戀那夢中的接觸感。她知道他逃掉了……還有什么比這更讓她安心的嗎?
但是,別高興得太早,卡米爾,地下室那邊的混亂聲可不是空穴來風。
“我失憶了,將軍。”她說,察覺到了巴斯蒂安的驚異,“肯定有人對我做了什么。”
“所以,你搖身一變成了受害者?”帕斯格德也許不聰明,可他也不傻,他發誓卡米爾是那個和奈森在咖啡館見面的女孩,他只是無法證明。
“如果我失了憶,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她低下頭,語氣卻非常堅定。她知道一旦她回憶起來,情況只會更加危險,可是還有什么比一個人模糊不定的記憶更可怕的呢?想想她對奈森做的,想想,她甚至沒多考慮過,對方有多大的可能遭受與沃倫相同的厄運。
“我可以直接把你舉報給主席。”他露出惱怒的神情。
“是的,你當然有這個權力。可是想想吧,思維控制器可不光可以查看、刪除記憶,科學家肯定知道怎么用它給人洗腦。如果一群預謀叛亂的年輕人,剛好有機會籠絡一個軍部未來的一線特工,誰能任機會溜走?只不過,在偷竊武器定位代碼之后他們暴露了行蹤而已,如果你現在把我舉報給主席,最終證明了我只是個一無所知的受害者呢?”
“我現在確實不能通知主席。”帕斯格德陰郁地回答,巴斯蒂安曾經和他說過的話也刺激著他的內心。羅伯托·金主席在和加邦醫生開會,討論接下來的國家動態與生物學發展趨勢。
即便是加邦的外甥加入了叛逃行列,主席還是那樣看重他;當年帕斯格德的父母因反叛行為以死刑宣告——但這只教會了他對軍部的忠誠,以及穩定統治的代價。他看不到的是,羅伯托·金試圖以這樣的手段監視加邦醫生,就算結果令羅伯托·金不滿,他還是需要對方完成對毒氣的研究。
在卡米爾與帕斯格德討論的時間,巴斯蒂安觀察者兩人。當時他一發掘卡米爾不對勁,就知道他們必須拿下帕斯格德:他足夠有權力,足夠愚蠢,重要的是,羅伯托·金永遠不會懷疑他。
“看在巴斯蒂安給我提供抓捕幫助的份上,”帕斯格德現在開始覺得自己傻了,“我暫且答應。”他實在不知道為什么測謊儀不通過,羅伯托·金就不下追捕令,好像是主席以前關心過這些程序似的。每當他與同主席討論卡米爾·布萊斯中士的問題就肯定碰一鼻子灰,要是他像逮捕叛逃分子,就得讓卡米爾想起來發生過什么;他真心需要一點兒出乎主席意料的功勞。
“如果要恢復記憶,那……我們是需要一個醫生什么的嗎?”卡米爾又一次大量了帕斯格德將軍。
“確切地說,”巴斯蒂安同帕斯格德交換了目光,“我們要找到給你做記憶處理的家伙,所以顯然——”
“不,米利特,”帕斯格德對巴斯蒂安搖了搖頭,“馬丁·安戈德在軍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