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愛看主角帶著記憶重生,然后大殺四方的小說。
重回高三真的是一個很棒的時間點。
雖然我沒上過高三。
我來到這里一點也不欣喜若狂,沒有了最開始的好奇,只剩下對未知以及這個不真實的世界的迷茫和恐懼。
人沒有那么容易做到既來之則安之,所以這句話才會被不斷強調最終成為名言。
不是看開了,而是沒招了。
就像現在的我。
擺脫不掉那就互相折磨,我決定給蘇清風補課。
“李華,我們可以換座位嗎?我想和蘇清風坐一起。”
是的,李華是我給蘇清風同桌取的名字,來自英語試卷。
這些NPC從來不會拒絕我,我有經驗。
蘇清風也不會。
但是他做題做得頭都大了。
我很開心。
雖然我高二就出國留學了,但是那時候我已經學完了國內高中的所有課程,甚至還自學了高等數學和專八英語。
我大學唯一的愛好就是到處蹭課,法語我聽,德語我也聽;
管理學我聽,建筑學我也聽;
金融貿易我聽,播音主持我也聽;
犯罪心理學我聽,寄生蟲病學我也聽。
別說跨學院,就連跨國的學校的課我也去聽過。
我年輕的時候可真是太愛學習了,不像現在,滿腦子都是情情愛愛。
我有講不完的知識和話題,你把我困在這里,那我就一直給你補課。
弗朗西斯說了,知識就是力量。
我從來沒有想過回到過去然后給自己換一種活法,也許我會去避開那些我遇到過的壞人壞事,但最終我還是會選擇成為現在的我自己。
人不應該按部就班地脫模,長成千篇一律的樣子。
比起別人的好評,我更想要開心和自由。
像我這種野蠻生長的樹,注定不會出現在美化城市的綠化帶上。
稿費扣稅,是我建設祖國的唯一方式。
一連三個星期,蘇清風再也沒在課堂上睡過覺,再也沒去網吧打過游戲。
我甚至收集他用完的空筆芯,做了一只手工小船。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放假的周末,他騎車帶我去了郊外的天鵝湖。其實我更喜歡叫它野鴨子湖,因為里面游泳的都是些黑不溜秋的嘎嘎嘎。
我把小船放進湖里,有幾分自由的意味。
但是其實我知道它最遠也漂不到哪里去。
因為這是一個人工水庫,一望有際。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我一定不會做出這種違背祖宗的決定,去污染環境。
“小蘇同學!”
“我在!”
我只是喜歡叫他,并沒有話要說。
他們的聲音也不完全一樣,歲月總是要留下痕跡的,沒有人能永遠年輕。
“你愛我嗎?”
我們坐在湖中間的石墩子上,我看著他的眼睛提問。
如果是28歲的蘇清風會怎么回答呢?
“愛。”
“愛你。”
“當然了。”
“你說呢?”
“不然呢?”
“凈問屁話。”
他是個粗俗的臭男人,不像我,從來溫聲細語,嬌軟可愛。
才怪。
“走啦!”
我率先站起身,跳向下一個墩子。
我希望得到的答案是:“我愛你。”
可是生活不會像小說一樣煽情。
他也并不是我真正想問的人。
有人渴望被愛,有人有恃無恐。
就像我現在,竟然敢在大湖中間跳來跳去。
就差沒把“有本事淹死我”刻在臉上。
現實里我是不敢的,我得牽著蘇清風的手或者衣角,小步小步地挪,時不時發出奇怪的叫聲。
你問我他不在怎么辦?
拜托,我怎么可能一個人去這么危險的地方。
但是我還是一個人來了更危險的地方。
想到這我停下腳步,“回去你再做一套高考模擬卷吧,我幫你對答案。”
我一向有仇當場就報,然后還要再記一百年。
蘇清風夸張地做著求饒的手勢,嘴里大叫:“老婆饒命!”
我知道他在逗我開心,我每次想起從前,他都會故意做一些糗事轉移我的注意力。
很用心,也很可怕。
我討厭這種能時刻看透人心的人。
因為,他不是我真的愛人。
“那就再加一張語文試卷,作文必須寫完。”
我的心軟,從來不會給第二人,長得再像也不行。
回去的路上,17歲的蘇清風把油門擰到了最大,我們迎著風,用大喊大叫的方式說話。
他問我,“你怕不怕?”
我說,“這也太可怕了!”
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害怕,我玩刺激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穿著開襠褲咬棒棒糖呢。
在這一點上,他比28歲的蘇清風更了解我。
因為我在喜歡的人面前,一向是膽小如鼠,呆頭呆腦,手無縛雞之力,柔弱不能自理的人設。
其實28歲的蘇清風知道我沒那么笨,但是他愿意配合我的小把戲。
而17歲的蘇清風,似乎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他不僅知道我喜歡刺激,還知道我的極限在哪里。
如果我是真的18歲,我會永遠記住今天。
我第一次大膽地在有水的范圍內又跑又跳,第一次坐在電動車后座飆車。
畢竟換一個地方,電動車應該騎不到150邁。
“蘇清風,能不能再快一點?”
“不行,前面到市區了,我們得減速啦!”
他的聲音被騎車帶起的風吹得斷斷續續,我有點不情愿地撇撇嘴,小聲嘀咕,“好吧。”
他應該聽不到,但是他說,“下次放假我們還來,你想自己騎嗎?”
我把臉埋進他的后背,用力地左右搖擺。直到車速降下來,變成正常電動車的水平,我才重新直起身。
我學自行車的時候上過墻,學電動車的時候上過樹,路邊的排水溝,路中間的綠化帶,都有我磕破手掌摔破膝蓋留下的痕跡。
我八歲就能把自行車撞成L型,你就說我厲不厲害吧。
都學會了,也都騎過一段時間,但是現在都不會騎了。
只不過我的潛意識里一直固執地認為我自己還會。
我們和以前一樣,匯入車流開始吐槽走路的人橫沖直撞,罵開車的人不守交規。
開車的時候我們也會罵騎車的,在其位,謀其政,平等地創飛每一輛車、每一個人。
他說:“什么人啊,過馬路頭都不扭。”
我說:“就是,還一直看沒車的那邊,出門沒帶腦子吧。”
我說:“他怎么這么開車呀,拐彎不打轉向燈。”
他說:“**********”
是一句不太友好的方言,我至今還聽不懂他家鄉的話。
“咯咯咯……”
聽不懂不妨礙我笑得開心,天知道他有多久沒有陪我這樣簡單愉快地悠閑過一天了。
真的有那么一瞬間,我想放下猜忌和試探,只顧眼前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