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繁弱買完東西就去了樂善堂,陪著樂善堂的老人孩子做了元宵。往年都是元宵節(jié)在樂善堂過,今年因?yàn)檫^了年便要啟程入寰州賀壽,自然就不得空了。樂善堂收留的,或孤寡無依,或忠烈遺孤。孤寡老人可安享晚年,忠烈遺孤則讀書學(xué)藝,將來好有謀生之本。
從樂善堂出來的時候,夜色已深了。沿海的冬夜?jié)窭洌腹堑睦洹賹?shí)不適合坐著四面透風(fēng)的玉攆回去。闕繁弱受得住,闕忘歸卻最是怕冷。好在舊林是個周到的,早便讓人駕了馬車候著了。
上了馬車,車內(nèi)連暖爐都生好了。就連闕忘歸的雪裘披風(fēng)也放在了邊上。
回到九思堂,闕繁弱沒回自己的七月汀,提著食盒就去了顧情長的三月汀。
剛進(jìn)院子,她就看見自家先生坐在山茶樹下獨(dú)自喝酒,層層疊疊的白茶花在他腦后搖曳著。
顧情長和闕鳳樓差不了幾歲,卻長著一張二十歲的面孔,應(yīng)了書上寫的宸寧之貌。他生就一雙桃花眼,所以即便總是冷著一張臉,眉眼間也是瀲瀲含情。他也并不是天生就冷臉,是因?yàn)樯贂r遭遇,能值得他開心的事委實(shí)不多。闕鳳樓常說他是只狐貍,老謀深算的老狐貍,誰也看不透他波瀾不驚的面容下藏著什么樣的算計。每每此時,顧情長便會笑得眉目含情:“若是連你都能看透,這十六先生該你當(dāng)了。”
顧情長,顧十六。紅塵派第十六代尊主,江湖上稱十六先生,月出東山江湖風(fēng)云榜榜首,兵器譜第五名,寒魄傘的主人。在他二十四那年,闕繁弱被送到他身邊,江湖上稱闕十七,幾乎默認(rèn)了闕繁弱將會是紅塵派第十七代尊主。
闕繁弱看著自家先生,張開雙手:“抱抱!”
十二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她開口第一句話也是這兩個字。所以這么多年,他都習(xí)慣了。大步走向前去,單手就抱了起來。另一只手從闕繁弱手里取過食盒:“給我?guī)У模俊?/p>
“嗯!是元宵。”闕繁弱單手摟著顧情長脖子。因?yàn)楸饋淼木壒剩櫱殚L是抬頭看著她。闕繁弱低下頭就清楚的看到,她家先生漆黑的眼瞳里倒映著她的模樣,和小時候一樣。只是小時候被這樣抱著,她得抬著頭看。
顧情長倒沒注意這個轉(zhuǎn)變,只是好奇年還沒過,怎么包起了元宵。
“年后的元宵節(jié),也是先生的36歲生辰。可我過了年就要去寰州,便沒有時間給先生過生辰了。”
顧情長黑沉沉的眼眸看著她,隱晦如深海,暗藏洶涌:“這么有心,是不是別有所圖?”
闕繁弱并不怕,湊近了盯著他:“是啊,圖財圖色行不行?”
顧情長好半晌沒說話,最后才啞著嗓子蹦出一個字:“行。”
闕繁弱可沒當(dāng)真,踢著兩條小短腿兒:“快放我下來,再不吃元宵就要糊了。”
顧情長抱著人走到桌邊才放下。闕繁弱迫不及待的打開食盒,摸了摸:“還熱著呢,我包了6種餡兒,先生快嘗嘗。”
顧情長只吃了一個,就知道是闕繁弱親手包的。因?yàn)殛I繁弱那點(diǎn)拿不出手的廚藝,他還是有底的。闕繁弱看到桌上的酒壺,晃了晃好像還有剩的:“要不要加點(diǎn)酒,酒釀元宵會更好吃吧。”
顧情長投去不行的眼神。誰家好人的酒釀元宵是煮好了往里倒酒的啊。
“就加一點(diǎn)點(diǎn)。”闕繁弱并沒有放棄,拿著酒壺比劃著一點(diǎn)點(diǎn)的樣子:“是醉花陰,先生,我想試試嘛。”
顧情長看了看她,再看了看手里元宵:再難吃也難吃不到哪去了。于是將碗推了過去。
加了醉花陰的元宵,顧情長吃起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闕繁弱不愛吃糯米制的食物,但看顧情長吃得很好吃的樣子實(shí)在沒忍住:“好吃嗎?看著很好吃的樣子。”
顧情長想始作俑者不能一臉無辜,便舀起一個遞過去。闕繁弱只一口,眉毛眼睛皺成一團(tuán),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看著自家先生一口一個吃得干凈,她硬是囫圇咽了下去,還不忘祝她家先生一生平安、順?biāo)臁?/p>
顧情長黑沉沉的眼眸盯著她,殺人誅心:“吃完了,該練功了。”
那一瞬間闕繁弱后悔了。她就該直接回七月汀倒頭就睡。現(xiàn)在她試圖找些借口,比如天色晚了,比如練功房太遠(yuǎn),再比如吃太撐了......
但看著自家先生黑沉沉的眼眸,好像都不行。最后討好似的扯著顧情長衣袖:“能不能,明天......”
“不能!”
“明天我加倍.....”
“不行!”
闕繁弱垂著頭,再沒商量的余地:“知道了,先生。”
顧情長并沒有跟著闕繁弱去練功房。因?yàn)樗溃I繁弱從不會違逆他的任何一句話。這是自三歲便養(yǎng)在他身邊的小郡主,他很清楚,闕繁弱武學(xué)資質(zhì)并不算好。他另辟蹊徑煉就她一身靈血,修習(xí)補(bǔ)天之術(shù)。日復(fù)一日鍛煉她的速度、力量和耐力。他需要確保,即便是面對再強(qiáng)大的敵人,她都有足夠的逃生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