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是闕繁弱啟程寰州的日子。因為還在新年休沐,所以軍中自小看她長大的叔伯兄長們沒去走親戚的都來送行了。
蘇少堂看著整整三輛馬車的行囊:“闕妹妹,你給陛下賀壽,怕不是連闕叔叔給你準備的嫁妝都搬空了。”
蘇將軍一腳就踹了過去:“臭小子。”
蘇少堂躲在闕忘歸背后:“闕叔叔,你可要好好管管我爹,他又打人了。”
蘇將軍提著劍就追上去:“你個臭小子,還躲是吧,你出來!”
寧將軍看著此情此景,對著蘇將軍大聲道:蘇老哥可悠著點,這要磕壞了少堂侄兒,弟妹可是又要鬧到軍中了。
蘇夫人多年不得孕,求神拜佛尋醫問藥的就得了這一個孩子,自小溺愛。蘇將軍常駐軍中,也無從管束。所以才養成了蘇少堂無拘無束沒規沒矩的樣子。也就是這性格讓闕繁弱和蘇少堂玩的出乎意料的好。
“可不是。”石夫人應道,“上回少堂挨了蘇將軍一頓打,嫂嫂就去軍中告了狀,最后還是蘇將軍挨了十軍棍。”
說到這蘇將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今日我還就非得教訓教訓這兔崽子。
“爹你再追我還手了!真還手了!”蘇少堂一路被追到闕鳳樓身后:“闕叔叔,你快管管你屬下,成何體統。”
“你還知道成何體統?”蘇將軍劍指自己兒子:“你看看你闕家妹妹,年紀還比你小呢,就已經把商行做這么大了,再看看你,書你念不好,功夫連尤家最小的小子都打不過。”
“爹!”蘇少堂被一擊致命:“人比人你就不對了。我再怎么沒用,闕家妹妹還是跟我最要好。”
闕鳳樓忙安慰:“小孩子玩笑打鬧,將門無犬子,蘇老哥,少堂年紀還小,急不得。”
“是啊蘇伯伯。”闕繁弱上前道:“小繁弱不過是倚仗著闕城郡主的身份和諸位叔伯的支持才有了今日。蘇家哥哥將來可是要封侯拜相的。”
蘇將軍看著自己兒子——哪是這塊料,悻悻的將劍插回劍鞘:“封侯拜相倒不指望,當個將軍守一方太平就行。”
顧情長是等人都散了才出來。闕家軍中難免有見過先帝和瑤妃的老人,他并不想節外生枝,平添麻煩。
而闕鳳樓看著滿滿的三輛馬車,突然就后悔讓她去了。不知道的說是賀禮,知道的......也不知道里面都裝了些什么。賀禮早在年前旨意送到的第二天就送出去了。這三輛馬車到底裝了啥呀?
這時候不讓她去好像也攔不住......那就,多少叮囑兩句....
“去了寰州,少說話......”
“少說話別做事!”知父莫若女,闕繁弱都懂:“爹,我保證安分守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后退三尺!”
闕鳳樓半個字都不信,看著顧情長:“你負責的,你來。”
顧情長瞥了瞥滿滿當當的馬車,去攀親戚,只帶這些還是少了。寰州大小官員,沒有上千也得有八百。
再看站在面前的少女,還不到十六歲,就快要十六歲了,要學會面對很多事,做出很多選擇:“去吧,有我在。”
闕鳳樓一個胳膊肘就打過去:“就你慣的,你這樣,她竄起來能把天給捅破了。”
“爹爹!”闕繁弱不服:“我修的是補天術!”
愣是噎的闕鳳樓一口氣沒喘上來。看了看一臉無辜的女兒,再看身邊一副事不關己的兄弟,算了算了,指望下兒子吧:“歸兒,看著她。別讓她惹事!”
“是,義父!”
“你也別跟著胡鬧!違令,軍法處置。”自己這個義子素來循規蹈矩闕鳳樓是知道的。但他更清楚,自己女兒在義子心里的份量。
當年闕繁弱路還走不穩就離家出走,沒多久就被個臟兮兮的小乞兒背了回來。闕繁弱執意說小乞兒是哥哥,闕鳳樓不得法,就認下了。給了闕忘歸這個塵封在密室里的名字。
“那我們走了。”闕繁弱并沒有多少不舍,反而因為能去寰州而興奮。“爹爹先生,不要太想我啊。”
闕繁弱前腳馬車剛起步,闕鳳樓就摟著顧情長進了九思堂。看來沒有多少不舍的并不是只有闕繁弱。想想也是,闕繁弱動不動一走就是三五個月,如今不過去趟寰州賀壽求學。若說不放心是有的,不舍嘛,還真沒多少。
只是闕繁弱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越看吧越腦袋歪的就越厲害:“小哥哥,我總覺得爹爹和先生有一腿,我還有證據!”
闕忘歸蜷起食指就敲在她腦門:“你腦袋里想的什么呢?”
闕忘歸捂著額頭,指著即將消失在門后的背影:“你自己看嘛!我很難不想歪!”闕忘歸若有所思:“那弱兒覺得,這是錯的?”
闕繁弱從來沒想過對錯,只是覺得她家先生驚才絕艷,斷不能便宜了外人。
“那你呢?”闕忘歸追問,內心想要一個答案。
闕繁弱卻一頭霧水:“我什么?”
闕忘歸怕再追問會被她猜到些端倪,忙說沒什么掩飾了去。
但闕繁弱不是好糊弄的,她好奇心大,最受不了話說一半,追問著說有什么?
闕忘歸看著她,某些方面,她真的天真的愚蠢:“你會喜歡什么樣的人?”
闕繁弱興奮的掰著手指頭數,什么比她高,長得好看,要比小哥哥好看。什么說話好聽,處事不驚謙遜有禮,還要對她好陪她吃陪她玩。闕忘歸就靜靜地看著她編。
都說少女情懷總是詩,這詩......咳咳
皇宮大內,拙政殿。
刺殺失敗的消息到了平遙帝手中,氣的他當場就摔了密折。隨伺在側的奉恩和奉先當場就跪了。
密折摔在一雙黑靴上,黑靴的主人是陰命侯。臉上帶著銀黑色的面具,一身黑袍從頭蓋到腳,只有漏出的些許發絲是白的。密折散開,白紙黑字的“事敗”二字陰命侯一眼就看見了,低下頭掩去神色。奉先公公跪行著撿起密折雙手捧著。
“孤倒要看看,她是什么天命福星。”平遙帝指著陰命侯:“你的人去,做干凈了!”
“是,陛下。”陰命侯是平遙帝最好的一把刀。闕城的郡主,在入寰州的路上遭了山匪流氓天災地險,不幸殞命,能怪誰呢?
可闕繁弱的車駕,雖沒有彰顯身份的儀仗隊開路。但趕車的大漢,是月出東山首徒、江湖人稱“快手”的八階高手李不一。隨行的五個護衛,是闕忘歸虎嘯營的精銳。
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在山野官道,闕繁弱的車駕也會有許多的百姓跟隨、圍觀、朝拜。
因為她是小善人。
只要她經過的地方,便有闕氏商行的商隊隨行施舍。
人群涌動,蟄伏在陰溝里的老鼠,只能干看著,無從下手。
行至洛道的時候,睡了一覺醒來的闕繁弱掀開轎簾透氣,卻瞥見一只大鵝搖晃著胖滾滾的身子跑出林子。她興奮的拍了拍闕忘歸肩頭:“小哥哥,那只鵝好肥啊,我去摸!”
話音剛落,闕繁弱便提起真氣自窗口一躍而出,速度快的車外的人只來得及感覺到一陣風。
浮光掠影,源自紅塵派獨門輕功驚鴻照影。闕繁弱融合了補天之術,創出了更靈巧無形的浮光掠影。
趁著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闕繁弱已經摸走了大鵝坐回了馬車。獻寶似的捧到闕忘歸面前:“小哥哥,是灰鵝,我還是第一次見。”
闕忘歸摸著伸著脖子卻不嘎嘎叫喚的灰鵝,也是奇了:“一直聽說灰鵝稀有,僅出于洛道,許多人都慕名前來蹲守摸寵。”
“結果讓我撿了個大便宜。”闕繁弱心想,也不知道吃起來跟家養的有什么區別?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盯著闕忘歸問道:“小哥哥,你喜歡紅燒還是燉湯?烤著吃也行,多放蔥花,不要胡荽。”
闕忘歸摸著鵝的手頓了:“弱兒,雖然它可以吃,但它應該是寵。”
他們一行人走的倒是干脆,林子里幾方人馬卻為了這只認了主的灰鵝打的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