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前,安提爾帶著侍衛隊氣勢磅礴地出發,迷茫與失落全都消失不見。他肩頭還披著那件外套,襯衫還是那樣凌亂而不合身。他神氣地上馬,金發飄揚、面色緋紅,神情異常嚴肅而冷峻。
赫斐克斯隨著侍衛隊一起,一路上都反復回憶、思索著安提爾的話。如果安提爾不在,赫斐克斯的命運將會如何呢?死神是否能將他們兩人一同擁入懷抱,抑或……他要留在這里,直到還清他在戰爭中做幫兇種下的惡果?赫斐克斯能延續安提爾的志向嗎?他能延續王國的和平與公正嗎?赫斐克斯啞口無言,宛如落入深井般痛苦,以至于他沒意識到當下發生了什么——
“當心!”他聽見一個女孩的喊聲。赫斐克斯回過神,看見希波騎著一匹小白馬,穿了一身褐色的長外套、戴著黑色的圓帽。她剛把赫斐克斯的馬韁繩從一個拿著農具的人身旁拉開。那人高大古怪,舉著手里的東西大力揮舞,卻沒有任何攻擊目標。赫斐克斯表示感謝,與希波立刻離開這條隱暗的小巷,跟上安提爾的隊列。很快,侍衛隊在一群流浪者聚集的十字路口前排列整齊,安提爾下馬,來到隊伍最前沿。這群流浪者兩手空空,閑散地游蕩在街頭。這樣看來,若是暴動將至、那肯定另有人群。安提爾抿著鮮紅的嘴唇,謹慎嚴厲,他下令隊員戒備,不得開火。
幾個鬼鬼祟祟的影子踏著昏黃的雨、游蕩在附近黑暗的房檐下,一聲奇異的哨響后,土匪與乞丐幫圍到侍衛隊前——他們似乎并沒有意識到有人會在此阻攔,一時間怨聲四起他們在雨水中狂妄地大喊,聲稱要一路擁到皇宮、奪取王冠寶座的珠寶。他們叫喊時,幾個外族的流浪漢拿著棍棒從后方逼近,發出巨大的響聲。頃刻間,混戰開始,冷兵器相互交鋒如同閃電,馬匹嘶鳴、場面的混亂進一步升級。
突然之間,火槍的響聲震耳欲聾,仿佛驚雷劈開白晝的天幕。安提爾的手臂高高舉起、正朝天空。叛亂者們大驚,停下與侍衛隊的撕扯,轉向這聲音的來源。他們看到他的時候,都萬分驚愕。安提爾站在馬匹旁,雙目的火焰咄咄逼人,比任何人都要氣勢洶洶。他見人群寂靜下來,安提爾下令侍衛隊重整隊列。然后,踏上街道的石階。
“你們都聽說過國王的稀世寶石,”安提爾對叛亂者們大吼道,“你們聽說它璀璨奪目、光彩四溢,猶如天堂的光輝照亮灰暗的街道,猶如眾神的恩典降臨人間。誰拿到它,就能榮華富貴;誰拿到它,就能永世輝煌。你手握珍寶直到永恒的盡頭,金光永不褪色!這是你們想要的嗎……一派胡言!蘭蒂拉帝國陷落于無止息的征戰擴張,而比諾斯爾在民主的和睦中繁華興盛。我看見每日的晨光照耀、照亮城門,比那黃金的宮殿更加光彩奪目;我看見市民穿過大街小巷,比那月光充盈的珠寶更加生機勃勃。我率領侍衛隊武裝而來,是想讓你們看見,我們的勢力猶在,凡汐從沒因為財富而忘記戰爭的慘烈——因此,我不會對市民動用一兵一卒。你們退下,我全當謠言流散,你們被蠱惑了心智。事情的始作俑者,我勢必追查到底!”
外族的流浪漢簇擁著乞丐幫,他們沉寂著,似乎在思索,抑或者只是被安提爾喝住了。森林的土匪沒那么好對付,但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也陷入了死寂,一動不動。然而,屋檐的暗處,陰影攢動,如同輪回的命運,在王朝帝國的更迭中射出致命一擊。這個刺客或許只是個凡人,根本沒有勇氣和能力射出如此精準的一箭……但是命運使然,如同勢不可擋的潮水,諾亞洪水。赫斐克斯意識到危機時,安提爾已經身中一箭。
黃昏的都城迎來最后一抹殘陽,布滿雨水的街道上,人群驚呼,流浪漢和乞丐幫大驚失色。日后,射箭的刺客消失不見,侍衛隊難以追查,凡汐將會繼續它的繁榮與和平。至于當下,赫斐克斯在暴動的混亂中清醒起來,他即使視線受遮擋,也完全清楚發生了什么。赫斐克斯一躍下馬,越過人群來到安提爾身邊——只有一瞬,安提爾倒下時赫斐克斯托住了他的臂膀。
“不要……”赫斐克斯面如死灰,“讓他射兩個吧,為什么不呢?你答應過我,將我的命運寫進你的掌紋。”安提爾只是望著他,神色毫無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