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熹熹站在一間神廟前,從門外仰頭看著神像。
女神像安靜慈悲,靜靜的低眸。背后金色雙翼張開護佑眾生。
這不是中街的那間神廟,這里沒有魂魄的氣息。
觀察片刻,她突然素手指天,口中說道:“見風!”。
觀塵第一層見風,可觀測風的故事。
她的手指從上而下緩慢的滑動,指尖泛起細碎熒光,她隨后闔眸,抬手抹了一下雙眼。
等她再次睜眼,原本棕色的眼眸里閃著點點熒光,光芒散落在瞳孔處,猶如夜幕繁星。
姒熹熹仔細看著神像,發現空氣中布滿了極細絲線。
這是風留下的痕跡,法術借月光之力觀風,可查萬物。
很快,在她的法術下,神像眉心處一條若隱若現的紅線緩緩出現,它穿過神廟墻壁,消失在街道深處。
姒熹熹順著紅線行走,寂靜的街道只有她走路的聲音。
她直穿巷口,拐過酒樓,沿著小河,紅線的盡頭這才緩緩現出全貌——一間大型神廟。
這間神廟像擴建過,磚瓦新舊不同,紅墻金殿,器宇不凡。
殿門高大威嚴,姒熹熹只看了一眼便心中一驚。
空中紅線交錯雜亂,從城鎮各個方向匯聚而來,空氣中彌漫著魂魄燒焦的腥臭味。
她抬腳跨入殿門,抬頭凝視著殿中神像,這才發現這尊神像與上一個不同。
此間神像并沒有采用垂眸雕刻,而是目視前方,身上隱隱透著神威。
“當!”沉沉的鐘聲突然敲響,陰風驟然刮起,讓人渾身發涼。
姒熹熹猛的回頭,她快步跑到街道上。
此時的地面已經變成紅光鋪地,整個城鎮在黑暗中更加詭異驚悚。
她瞳孔微縮,抬頭看月,原本瑩白的月亮此刻變為血色。
血月越看越近,一股無形的威壓向她襲來,耳邊嗚嗚鬼泣不絕。
“幻境!”姒熹熹瞇起眼睛,環顧四周。
她感嘆自己開著破幻法術還能被誆進幻境里,所以如果不是自己學藝不精那就是對手實力比她更強,果然平時應該多用功修煉的。
姒熹熹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起手掐訣輕喝:“破妄!”
法術起效,姒熹熹星空的眼睛更加明亮,此時的星點由金絲相連,鋪織成網。
此法術為觀塵術的第二層破妄,可看破幻境虛妄。
這里空間穩定,毫無破綻。
那看來…
姒熹熹回頭看向神殿——在這里面。
她心中想著,便折返重新進入殿內,雙眼細細掃過殿內各處,最后視線落到了佛像的眼睛上。
一陣眩暈感立刻襲來,耳邊聽見如雷般不分雌雄的喝聲:“爾見本尊,為何不跪!”
姒熹熹勾動嘴角笑瞇瞇的說:“本姑娘打出生以來誰都沒跪過,天上地下,我無需向任何人低頭,何況你這個四不像的神像。”
“哈哈哈哈,小娃口氣挺大,但看你這女娃根骨不錯,小小年紀就能用出高等法術,不如本尊收你當徒弟如何,定能讓你早日飛升,問鼎天下,可好?”
“…”姒熹熹沉默不語。
“機會難得,本尊一般不收徒的。”那聲音見姒熹熹不回答,以為她心動不已,繼續勸說道。
“想收本姑娘當徒弟的人多了,你算哪根蔥?”姒熹熹依舊笑臉盈盈。
她心里盤算著,這陣眼她找是找到了,但是敵我差距太大。
想破陣看來要違背師命,強行使用第三層法術——破魔。
這樣一來,東西能不能找到不好說,但是起碼得躺個一年半載的休養了。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那聲音聽起來好不惱怒,整個幻境跟著他的情緒震動了一下。
姒熹熹咬了咬牙,下定決心,她手臂猛的抬起,手指閃起光芒。
正欲施法,突然有股柔和的力量推回了她的靈力。
姒熹熹一驚,猛然回頭,就看見殿外正站著一人。
那人銀發墨衣,劍眉星目,松風水月,身軀偉岸挺拔。大約是心情不佳,俊朗的臉上略帶寒氣,眼眸更是無情無欲,相比之下,他比神像更具神性。
神性且情緒不佳的他開口了:“就你挖老子墻角?”
“師傅!”姒熹熹驚喜的叫道:“你怎么來啦?”
“再不來,你就要成別人的徒弟了。”來人說道。
“裝神弄鬼。”他往前踏了一步。
隨著他的前進,幻境在他的腳下隨之土崩瓦解,神殿開始顯露出原本的面貌,金燦燦的神像逐漸斑駁。
那聲音也變得緊張起來:“這力量不是此間所有!你到底是誰?!”
“閣下分神術修煉的著實不好,怎么只能感知卻看不見呢…本尊從來不和傻子做朋友。”來人眉毛一挑:“自己出來還是本尊拽你出來?”
“哼,做夢!”
來人不再言語,伸手輕輕一握,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如驚雷般響徹天空,而神像的聲音永久的沉寂了下去。
“那你就永遠別出來了。”來人又一揮袖,神像表面裂開來,露出了里面的樣貌——竟是尊男像。
姒熹熹看的奇怪:“師傅,這是誰?”
“這是暗域之主,冬霍。”被喚師傅的人低聲回答,他看著神像陷入沉思。
神像依舊高大,但它已經不能稱為神像。
因為這神像里混著一股魔氣,夾雜著愿力和獻祭之力,不倫不類。其背后巨大的翅膀只剩一只,殘破不堪。
這世界一分為二被兩個勢力統治。
一為神域,居住九天之上,掌管一切生靈的生,以雙翼潔白為標志,瑩白為普通仙神,白金地位更高,一般任職神官,而金為至高,為神域頂端。
二為暗域,居住忘川之側,因常年不見日光被稱為暗域,掌管一切生靈的亡,雙翼灰白為普通差使,灰黑次高,可居領主之位,黑翼為至高,亦為其領域頂尖。
暗神兩域皆受天道認可。
世人都有概率踏入修行,凝翼便可根據雙翼屬性飛升至不同領域,雙翼的屬性并不受控,無法挑選。
由于暗域的出現經常伴隨死亡,世人常認為暗域不詳,也甚少有人肯供奉暗域之主神像,所以暗域不靠愿力修行。
神像樣貌會根據被天道承認的兩域之主樣貌自主變化,前任神像則會崩塌消弭。
而這尊像藏于神像之后不說,反而雙翼破損嚴重,世人皆知,修出雙翼不易,而雙翼破損意味著被排斥。
這時突然有人高聲呼喊道:“這是冬霍!”
姒熹熹聞聲回頭,在她身后站著一群人,他們有老有少,形色不一,但身上還都有靈力波動。
“你們是?”姒熹熹打量著他們。
領頭的羊角胡老頭一手拿劍一手捋須:“初次見面,我叫克德,是聞人宗外門長老,后面的道友都是各大宗門的人,我們聯合前來調查應沙河鎮百姓失蹤一事,不知兩位道友是?”
“我們是路過的散修,見此地異常,過來看看。”姒熹熹呲牙笑道:“我叫姒熹熹,這位是我的師傅,鐘炁。”
鐘炁微微點頭,以示問候。
“不知兩位有沒有發現什么?”克德帶著后面的人呼啦啦的走了進來。
姒熹熹順手掏出了一個網兜,網兜里蹲著一只閉著眼睛的小鬼:“讓它說吧。”
她晃了晃:“喂,小鬼,起來了。”
“…”
“我記得我這還有一個光線刺,既然都要魂飛魄散了,不如我好心送你一程吧,也省的麻煩暗域的鬼差。”
“姑奶奶,我醒了,別扎我!”小鬼猛的睜開眼睛,跪網求饒。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姒熹熹瞇著眼睛。
小鬼沉默片刻,開口說道:“我們城鎮叫應沙河鎮,因為靠著應沙河取的名字,我們...我們一直過著普通的日子,都是信奉神主的好人啊!不知道為什么一個月前的一個晚上大家都死在了睡夢里,變成了渾渾噩噩的鬼魂,更是在一個星期前…大家…大家都被紅光吸走了…”
姒熹熹嘴角上揚,把它從網里扯出來,團成一個小球,順手往儲物手鐲里一扔,道:“謝了。”
空中只留下小鬼慘叫的殘音飄蕩。
對面的眾人皆面面相覷,這說了跟沒說也沒什么太大區別。
“它說紅光的地方就是這里了。”姒熹熹抱著臂:“然后這個神像被人的分神占了。”
這句話虎的其他人都向后大退一步,乒乒乓乓的掏出法器。
姒熹熹擺擺手,示意他們淡定:“安啦,分神跑了。”
“跑了?”克德將信將疑的探頭:“能有分神的人可不是善茬,修為怎么也得化神!”
“走了。”只聽轟的一聲,神像突然倒塌,露出了一個黑色洞口,鐘炁已經走了進去,他有些不耐煩。
姒熹熹知道師傅的耐心已經耗盡,她沒再回答,只是干笑了幾聲,便追了上去,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半晌,有人聲音微顫著問道:“剛才,他是不是揮手震碎了這像?”
“好像是。”
“可,這是神之木啊,萬年才能形成的最剛硬之物,他說碎就碎了?說好的神像神圣不可摧呢?”
“…”
那人抱緊了懷里的劍:好玄幻,想回宗門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