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熹熹專挑了酒樓的二層靠窗位置,鐘炁按照她的喜好給她點好了菜,開始閉目養(yǎng)神。
“今天那個婢女是侯府的哎,這不是和咱要找的人在一個地方?”姒熹熹摸著手上的鐲子說道:“咱最近和這侯府可真有緣。”
“明天緣分更大?!辩姙疟П?。
兩人聊著天,店小二已經(jīng)開始陸續(xù)上菜。
“水錦雞來了,兩位慢用!”
“剛才聽隔壁桌說這道菜是一個南方小鎮(zhèn)的特色,前幾年才引進的?!辨潇淦炔患按哪闷鹂曜樱骸皫煾的憧靽L…嘗?”
姒熹熹的話卡住了,因為她看見她那一貫清冷,渾身散發(fā)高貴氣息,眨個眼都仙氣飄飄的師尊,已經(jīng)連著往嘴里塞了三塊雞肉,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動著。
姒熹熹操心的給他遞了張手帕:“快,把嘴擦擦,別讓別人看見你嘴邊的油,有違你高冷的氣質(zhì)?!?/p>
鐘炁并沒有接,只是一味的埋頭吃肉。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辨潇渖僖姷母杏X師傅也像個小孩子,她嘆了口氣,挽起袖子,給他擦去嘴角的肉屑和油脂,又拿出一張手帕仔細(xì)擦拭著鐘炁的手指:“師傅你怎么跟個小狐貍似的,這么喜歡吃雞肉?!?/p>
鐘炁盯著姒熹熹專注的臉,發(fā)現(xiàn)她表情自然,一切如常,才悄悄松了口氣,他還以為熹熹知道了什么…
姒熹熹認(rèn)真的給他擦著,鐘炁趁機摩挲著姒熹熹的手,這讓姒熹熹有些癢,她將手抽出來,雙手捧起鐘炁的臉,左右觀察,最后滿意的點點頭:“不錯,白白凈凈的?!?/p>
她警告的說道:“吃飯要用筷子,不許直接抓!”
鐘炁嘴來回動了動,做著無聲的抗議,姒熹熹瞇起眼睛:“師傅你有意見?”
“沒有!吃飯就該用筷子!怎么能下手呢!”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
兩人吵吵鬧鬧吃完了這頓飯,外面的街道已經(jīng)燈火通明,兩人并排走著,姒熹熹盯著旁邊人的手看了好半天,修長又骨指分明,真是不錯。
她想,平時師傅也總是牽著她,所以她主動一次也沒關(guān)系吧?
姒熹熹這么想著,伸出手握住了鐘炁,鐘炁只略微停頓,便握緊了她,兩人都在對方看不見的角落偷偷揚起唇角。
客棧的房間寬敞舒適,姒熹熹撒嬌讓鐘炁哄睡,鐘炁無奈:“都這么大了,怎么睡覺還要哄?”
“要哄要哄!”
“怎么哄,你才能睡著?”
姒熹熹眼珠子一轉(zhuǎn),鬼精的往鐘炁懷里一鉆:“這樣!我很快就能睡著?!?/p>
鐘炁不知所措的看著倚著自己的人,姒熹熹的頭發(fā)絲扎在他的臉上,她不滿的抬頭看他:“師傅你要抱住,不然我容易掉下去!”
他僵硬的環(huán)住她的腰:“然后呢?”
“當(dāng)然是拍拍,搖搖,睡睡??!”姒熹熹得逞:“師傅,你放松一些會更好哦~”
鐘炁用下巴壓住她調(diào)皮的頭發(fā),只是嗯了一聲,他輕輕拍打著姒熹熹的側(cè)腹:“好了,睡吧?!?/p>
姒熹熹聞著他身上的廣藿香,安心的閉上眼睛,只一會便困意席卷,她嘴里嘟嘟囔囔說夢話:“師傅…吃這個…”
鐘炁好笑的將她輕輕放下,給她蓋上薄毯,他替她撥開散亂在臉上的頭發(fā),低頭吻下讓自己朝思暮想的唇,他不敢用力也不敢停留太久,但這也夠了,他起身凝視半天,最終轉(zhuǎn)身離去。
早上的空氣很清新,姒熹熹心情也很愉悅,她穿了昨天買的鵝黃色衣裙,頭戴鐘炁送的發(fā)簪,手上還掛著兩個飾品,腳蹬繡花小鞋,開心的轉(zhuǎn)圈給鐘炁看,嘰嘰喳喳的問漂不漂亮。
鐘炁眼睛帶笑的夸了幾次漂亮才讓她消停下來。
“走吧,該干活了。”鐘炁摸摸徒弟的頭。
“師傅要讓我干什么?”姒熹熹一早便被夸,所以做事情很積極。
鐘炁只是示意她跟上,直到兩人走到踩過點的侯府附近。
皇城里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有軟轎從皇宮方向四散回歸,根據(jù)每頂轎子的規(guī)制,百姓們能分別出大概都是什么官職,一般都是繞道走的。
鐘炁和姒熹熹也在等一頂軟轎——一頂屬于侯爺?shù)能涋I。
因為時間算的好,所以他們沒有等多久就等到想找的人,有小廝麻利的拿著馬凳放在地面上,然后小步快跑到另一側(cè)伸手掀開了簾子,只見一名身穿藏青色官袍的男子下了馬車。
鐘炁對姒熹熹示意:“來活了,跟他傳音,邀他午時三刻到集賢茶樓一敘。”
這活簡單,她單手掐訣,聲音便在那人身邊響起。
那人身體明顯一僵,隨后很快恢復(fù),腳步不停的向宅院走去。
姒熹熹斷了施法,拍了拍手:“完事,我辦事,你放心?!?/p>
鐘炁挑眉:“貧嘴,早上沒吃東西吧,餓不餓?”
姒熹熹故意委屈巴巴的點頭,又惹的鐘炁一陣笑。
…
在兩人身后的侯府里,杜頌朹如常的在下人的伺候下?lián)Q了常服,又獨自去了書房,他默默看向墻上的畫。
杜頌朹怔怔的出神,心里一直想著剛才的聲音,太像了,太像了…難道…
“老爺回來了?妾身讓小廚房做了你愛吃的糕點,快來嘗嘗?”一個軟糯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索。
杜頌朹轉(zhuǎn)身,看著來人,他坐到椅子上,盯著盤中的糕點,是桃花酥…
這是她喜歡吃的,原來經(jīng)常看她時不時拿出來吃一塊,所以他后來也經(jīng)常吃…
他捏起一塊,桃花酥層層疊疊,散發(fā)著香氣,他盯了片刻,又放下。
“老爺今天心情不好?能否說給妾身聽?”糯糯的聲音又響起。
杜頌朹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子,鵝黃的衣衫,佩戴著一支木簪。這讓他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皺眉,問道:“你怎么這幅打扮?”
“老爺,喜歡嗎?”
“你無須這樣,你是你,她是她?!倍彭灃_說道,聲音低沉沒有任何感情。
“可是…”
“你學(xué)不出她的樣子,一味效顰,拙略!”他語氣帶著不悅。
女子被他說的扯緊了手帕,幾欲垂淚:“她已經(jīng)死了!老爺你也該醒了!十多年來,你一回家就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盯著這破畫看!你考慮過我嗎!你知道我是怎么過來的嗎?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杜侯爺心里住了個人,一個在畫里的人,但那個人不是我!十多年來你碰都不碰我一下!讓我受盡嘲笑!”
杜頌朹一拍桌子,大吼道:“當(dāng)初是你非要嫁給我!我說我不喜歡你,我說我給你賠禮道歉然后退婚,是你讓你家里威脅侯府!讓老夫人逼我娶了你!”
“來人,把她給我?guī)Щ厮鹤永铮也幌肟匆娝?!”杜頌朹怒吼道。
屋外下人跪了一地,在聽到命令后立刻進來人把哭的崩潰的夫人請了回去。
書房再次安靜下來,杜頌朹回身看著畫上的少女喃喃道:“真的是你嗎?”
畫中的女子一身鵝黃色衣衫,明亮的笑臉側(cè)著看向他,猶如那日。
屋內(nèi)靜悄悄,無人回答。
…
姒熹熹和鐘炁提前到了茶樓,點了壺茶,姒熹熹無聊的趴在窗欄上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這茶不好喝…”姒熹熹抿了一口,吐了吐舌頭:“又苦又澀?!?/p>
“你以為哪里都有為師泡的茶嗎?”鐘炁悠然的說道。
“師傅,他來了。”姒熹熹沖前面努了努嘴。
杜頌朹走進茶樓,莫名有些緊張,小二看見他便迎了上來,道:“侯爺,那二位客人在三樓的雅間等您?!?/p>
杜頌朹點頭,示意他不用跟著,自己向三樓走去,他快步走到雅間門口,卻沒有推門,腳步開始躊躇,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扣門。
“請進?!币粋€清冷的聲音響起。
他遲疑片刻,雙手推門走了進去。
姒熹熹嘴里叼著糕點,趴在窗邊雙手托腮,扭頭看向他。
杜頌朹呆在原地,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姒熹熹,他恍惚以為畫里的少女走出來了:“姒…道友…”
“嗯?你認(rèn)識我?”姒熹熹微微驚愕,心想那個婢女好像也是這個反應(yīng)。
杜頌朹聽著姒熹熹清脆的聲音,晃了神:“姒道友,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姒熹熹不明所以,但還是禮貌的點了點頭:“多謝關(guān)心,我很好?!?/p>
杜頌朹還想說點什么,卻被一個聲音打斷:“麻煩閣下把門帶上,熹熹,過來坐?!?/p>
清冷的聲音提醒著杜頌朹,屋里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他有些慌亂的把門關(guān)上,回身才開始打量屋里的那個男人。
銀色長發(fā)有序的垂落,鬢角干凈利落的被扎起,恰似嫡仙的臉長了一雙無情的眼睛,正凌厲的看著他,對方身上散發(fā)著渾厚而不可測的氣息,杜頌朹覺得看對方雙眼久了就像在看深淵一般駭人。
鐘炁同樣在打量著他,他開口道:“請坐?!?/p>
杜頌朹落座,鐘炁手指微動,一杯茶飄至他的面前:“杜侯爺…不知在下應(yīng)該喚你杜生還是杜頌朹呢?”
杜頌朹聽后大駭,他努力保持鎮(zhèn)定:“如果在下沒有猜錯,閣下,便是姒道友的師傅吧?”
鐘炁并不回答,只是靜靜的品茶。
杜頌朹吸了口氣,道:“在下不知道閣下所為何事,但是在下前來赴約,只是為了見一見姒道友?!彼f完又看向姒熹熹,眼神炙熱的似乎要把姒熹熹的樣子刻到腦海里。
姒熹熹被他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忍不住問道:“我們…認(rèn)識嗎?我覺得我從來沒有見過你?!?/p>
杜頌朹眼中透著驚訝,他看了眼鐘炁,對方眼中透著警告的意味,他默了默,說道:“在下曾經(jīng)見過道友,但是道友沒有見過在下。”他又補了一句:“道友的簪子很漂亮?!?/p>
姒熹熹摸了摸小梨花,說道:“謝謝,師傅給我買的,我也覺得它很漂亮?!?/p>
杜頌朹從身后取出一個食盒,將里面的桃花酥取了出來,道:“記得道友喜歡吃這個,在下便去專門買了來,道友可要嘗嘗?”
姒熹熹看了看精致的桃花酥,擺了擺手:“謝謝,先放那吧,這個太甜了,我現(xiàn)在有些渴。”她剛才連吃了幾個梅花烙,有些噎,她習(xí)慣性的跟鐘炁撒嬌:“師傅~這里的茶好難喝,我想喝小甜水~”
軟糯的聲音傳進兩個男人的耳中,杜頌朹心中顫動,雙手不自覺的握緊茶杯,這是那個女人學(xué)都學(xué)不來的感覺。
而鐘炁則寵溺的取出給姒熹熹專用的精致小茶杯,里面倒?jié)M甘蔗水,遞給了姒熹熹,她心滿意足的捧著茶杯,時不時吸溜一口。
兩人的互動看的杜頌朹眼睛刺痛,心里鈍痛不已,卻不能做任何動作。
他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