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熹熹一直倚靠在鐘炁的懷里,御劍飛行速度依舊很快,這一路他們看見,許多地方有流民遷徙,還有很多人倒地不起,被隊伍遺棄,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現在雖然是夏天末尾,但是地面上的樹木幾乎沒有樹葉,也看不見幾株植被。
姒熹熹嘆了口氣,她看的有些難過,鐘炁抱緊她道:“心地善良沒有錯,但你救不了所有人,萬物陰陽有序,因果循環,新老更替,只有這樣,才能往前走。”
姒熹熹明白,師傅是想告訴自己,這個王朝也繁榮過,現在只不過走到了消散的盡頭,往事不可追,歷史不可逆,結局已經形成,不可改變。
在他們腳底下,一名男子正在搶奪一位女子的東西,女子身邊還帶著一個孩子,鐘炁只是冷眼看著:“這個王朝在幾十年前就出現了蛀蟲,上任皇帝已有警覺但是大限將至,而冬霍正好給了他們希望,所以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讓兩個最有能力的兒子去沾染因果瞞天借命,他當時找了無數人推演,卻沒有算中我這個無法窺探命理的變數,借了就有還的一天,機關算盡多撐了十幾年,終是要大廈將傾,歸于塵土。”
姒熹熹這段時間經歷了很多事情,也感悟良多,偌大的帝國現下只剩下空殼,內里早被蛀空,空殼上趴著蛀蟲和水蛭,里面是萬萬枯骨,帝國繁榮的假象只籠罩在天子腳下,為他們編織著美麗的幻境。
鐘炁捂住她的眼睛:“好了,別難受了,我給你換換心情。”
姒熹熹抓住他的手,沒有將其拿開:“怎么換?”
“雖然很倉促,但是這是我答應你的事情。”鐘炁放下手掌,從身后環住了她:“結侶。”
“現在嗎?”姒熹熹有些錯愕,她完全忘記了這回事,而且他們行程很趕,幾乎都是在路上。
鐘炁低頭親了親她的側臉:“只是來不及準備東西,有些委屈熹熹,這次簡單些,等回神域,我們再補上。”
“好。”她覺得只要能跟師傅結侶,怎么都是可以的,她不是很挑剔。
雨淅與樓坡的中間位置有一座孤山,名為雙雁山,雙雁山極為陡峭險峻,上面植被眾多,一有不慎就會有跌下懸崖的風險。
這座孤山正是鐘炁選擇結侶的地方,他操控著昆摩,直接落在了崖邊,姒熹熹站在那里,眺望遠方的風景,細流匯成江河奔向遠方,許多田地因為受災與江河連成片,看上去像極了湖泊。
“唉,北方干旱,南方洪澇,最后的結果都是糧食顆粒無收,百姓流連失所。”姒熹熹搖了搖頭:“可惜了這么廣袤的土地。”
鐘炁牽起她的手:“我的熹熹長了一顆憂國憂民的心,卻是一個無法插手的身份,但是,今日的感悟便是你明日的道心。”
鐘炁為她拂去一片落葉:“熹熹,你愿意與我結侶嗎?”
“我愿意。”姒熹熹回望著他,一幕幕的畫面出現在她的腦海,那個她不敢碰觸的人,終于走到了她身邊,一切都恰到好處。
“我,鐘炁。”
“我,姒熹熹。”
“以天地為證,日月為鑒,誓約同心,永不背棄。”
話音落下,天道降福,天空中七彩神光揮灑著籠罩住二人,空中飛下一群漂亮的小鳥,它們圍成一個圈,嘴里共同叼著兩個美麗的花環,它們銜著花環放至他們的頭頂,喳喳道喜。姒熹熹看著眼前的場景,感動的幾欲落淚。
這時神光里傳來渾厚莊嚴的聲音:“可喜可賀,終于有人要你了,待他日舉辦大典,我必前來祝賀。”
姒熹熹對于響起的聲音有些驚訝,她偏頭向鐘炁詢問道:“這位是?”
鐘炁笑著看向天空,說道:“一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能讓師傅承認的朋友,那一定是個響當當的大人物。”姒熹熹右手為錘,敲向左手,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
鐘炁低頭看向頭戴花環的姒熹熹,促狹的笑道:“還叫師傅?”
姒熹熹有些扭捏,她右手虛握拳頭,抵在口前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眼睛飄向一旁:“夫…夫君…”
天空的神光緩緩消散,小鳥嘰嘰喳喳的離去,日光洋洋灑灑的照耀著這對新人,讓他們似是穿了一身喜服一般。
…
兩人的喜悅并沒有過多的影響到別人,逃亡的人并沒有停下腳步,饑餓的人依舊在啃草皮,除了瀕死之人抬頭看天時發現了天空的異常,但也只是以為是自己在回光返照。
一切都在繼續,包括蒙子茅的焦慮。
樓坡城的位置險要,易守難攻,五王爺蒙子茅已經在此守了五天了,他五天前剛到,就帶著人馬救了自家正在回撤的隊伍,現在已經丟了三個領地,如果樓坡城再守不住,對方就會長驅直入,唯一的好處就是,這里的地勢有利于守城。
但是蒙子茅很著急,守城需要糧草,他這一路過來,才發現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熱,他以為可以就近運糧,但是這么一看,不是很現實,所以他幾乎是安穩下來,就給皇兄發急報,讓他盡快準備并運送糧草。可現在連回信都沒有,通信玉佩距離太遠又發揮不了作用…
“報!王爺,對面攻城了!”這時有傳訊兵跑來喊道。
蒙子茅急忙站起身,快步走出門,抬腿上馬,一夾馬肚,向城門方向疾行。
一位將領遙遙看見他,待他行至近前,利落的將馬韁接過來,遞給了旁邊的小兵,將領向他行禮后說明情況:“王爺,現在他們正在外面叫囂,想讓我們迎戰,對面領頭的是蘇郭。”
蒙子茅翻身下馬,問道:“就是那個邑沙國皇子?”
將領神情嚴肅,說道:“對,據說他本在外修道,是邑沙國專門為了這次入侵我國請回來的。”
蒙子茅咬了咬后槽牙,他知道這個人,蘇郭,邑沙國最有天賦的人,也是最有心計的皇子,如果他沒有去修道,那他就是內定的下一任邑沙國的皇帝!十二歲就能帶兵打仗,拿下敵國兩個城池,一度有“邑沙雄獅”的稱號。據說他修為不低。
如若一味的退縮,對軍心不利!
蒙子茅狠厲的瞇起了眼睛,他又翻身上馬高聲道:“對方多次挑釁我朝尊嚴,為了保護我朝萬千黎民百姓!為了維護天子威嚴!眾將士聽令!隨我出城迎戰!抵御外敵!”
眾人皆舉起手中武器,振臂高呼:“揚我雄威!揚我雄威!”
隨著蒙子茅的命令,城門轟隆隆的打開,蒙子茅帶領著士兵涌出了城門。
蘇郭早已恭候多時,他見對方終于迎戰,勾起了嘴角,他拍馬上前,用手中的長槍指著蒙子茅大喝道:“蒙子茅!終于不當縮頭烏龜了!敢不敢跟小爺我單挑?”
蒙子茅握緊手中的大刀,長臂一揮,刀尖點地,他雙腿驅馬,大聲說道:“正有此意!正好讓本王見見'邑沙雄獅'的風采!”
兩人策馬沖向對方,兵戎相接,霎時迸濺出火花,蒙子茅一個回旋,橫砍向蘇郭的左臂,被蘇郭反手擋住,他掙脫開蒙子茅,快速拉開距離,隨即用長槍橫掃,長槍裹挾著靈氣甩向蒙子茅,蒙子茅彎腰堪堪躲過,但頭發卻掉了幾縷。
蒙子茅暗罵對方不講武德,靈氣涌動著向大刀灌去,猛的向前一砍,大聲道:“重山第一式——碎石!”
靈力化為幾點直奔蘇郭面門而去,蘇郭冷哼一聲,起手掐訣,一個火焰光幕出現在他的前面,輕易的阻擋住靈力攻擊。他用長槍卷起前面的光幕,光幕瞬間化作一條巨大的火龍向蒙子茅沖去,蒙子茅不再壓制修為,他暴喝一聲,化神期修為瞬間爆開,輕而易舉的震碎了火龍的攻擊。
眾人都看的捏了把汗,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頭頂的云層里,姒熹熹和鐘炁正在看著這一切。
姒熹熹看著底下蒙子茅的動作,仰頭問道:“這個皇子只有元嬰期修為,是不是要輸了?”
鐘炁低頭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道:“不,是蒙子茅要輸了。”
姒熹熹著實有些疑惑,實力相差懸殊還能輸?她忍不住問道:“為何?”
鐘炁伸手指了指下面閃著細碎亮光的地方道:“戰爭從不是一腔熱血的事,修為低就要動腦子。”
他話音剛落,邑沙國隊伍后方突然放出箭雨,更準確的說是火雨,這對蒙子茅這方的人來說猶如天降流火,蒙子茅被打的措手不及,他可以抵擋,但是他身后的將士不能像他一樣,所以他不再戀戰,快速回歸大部隊,高聲呼喊:“舉起盾牌!防御!”
前排士兵皆形成盾墻,但還是有很多人被箭刺傷,火苗點燃了他們的衣角,他們不得不就地打滾將其熄滅。
雖然死傷較少,但陣型已被打亂,蒙子茅見勢不妙,下令撤退回城。
蘇郭一看豈能如他所愿,一聲令下,身后的士兵沖了過來,蘇郭施展法術阻礙對方撤退的步伐,待雙方一接觸,逼的對方不得不應敵。
姒熹熹在空中看的累,索性坐在劍上,道:“這次蒙子茅難受了,估計得損失不少兵力。”
鐘炁冷眼看著地面上的混戰:“羽升王朝為了完成征兵任務,吸納了很多普通百姓,他們沒有作戰經驗也沒有受過訓練,就是來湊數的。”
空中兩人悠然自得,地面的蒙子茅可是操碎了心,他嗓子都喊啞了,即使他高喊了多次,不要戀戰,快速撤退,但是混亂一片的人群沒有多少人能聽見他說話。
最后,蒙子茅帶人回城的時候發現,兵力損失了將近一半,這讓他怒不可竭。
姒熹熹看著下面結束了交戰,問道:“我們現在要去找他要羽種嗎?”
“等會,有人來了。”
“是敵是友?”
鐘炁沒有回答,因為空中已經傳來聲音:“當然是自己人了,小熹熹。”
姒熹熹看不見人,便四處張望,空中逐漸出現波動,一條穿著白色護甲的腿先踏出來,隨后是穿著厚重的白色鎧甲的胸膛,最后司空的臉才顯露出來,他對著鐘炁俯身行禮:“尊上,屬下有重要的事情稟報。”
“說。”鐘炁抬手施展結界。
“屬下發現神主經常與一個男人秘密聯系,神主很防備,所以屬下不敢靠的太近,只聽見幾個關鍵點,第一,這個男人做的事情被人發現了;第二,縛神鎖被毀;第三,那人讓神主把什么東西再打開些。”司空潛伏了許久,一打聽到幾個消息便趕來匯報。
鐘炁不動聲色的站著,他心想,看來神主和冬霍連上線了,那么看來,傷害熹熹這事,神主也有參與,那她是怎么比他都能提前知道熹熹在哪呢?莫非…他心里大概有了答案,但他轉念一想,神主這么做為了什么呢?熹熹對她沒有直接的威脅,而和熹熹關系最深的是他自己,所以,神主目的是他?這件事情快要現出真面目了…
鐘炁壓下他的心思:“你回去繼續盯著她,有問題再來稟報。”
司空來不及跟姒熹熹閑聊,他低頭領命:“是,尊上,恭喜尊上尋回徒弟,屬下告退。”他又沖姒熹熹揮揮手:“小熹熹,回見。”
姒熹熹沖他揮手,目送他消失在遠方,她對司空沒有印象,她只能盲猜他是她失憶前熟悉的人,故而她裝作十分熟稔的跟他道別。
鐘炁攬過她的肩膀,道:“走吧,去把最后的羽種拿回來。”
姒熹熹順勢倚到他的懷里問道:“你知道他放在哪里了?”
鐘炁看著下方城門緊閉城鎮道:“能將供奉的羽種帶這么遠這么久,那么羽種只能被轉移到他的體內,再重新在體內繪制供奉陣法,至于在體內的哪里…那就只能是盤踞你的氣息最多的地方。”
姒熹熹不確定的說道:“是…丹田?”
“聰明,走了。”
…
蒙子茅坐在城主府里,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陷入了沉思,他不自覺的摸了摸丹田,閉眼內視著體內的羽種,剛才的交戰讓他覺得心驚膽戰,一直以來他都喜歡武力鎮壓,覺得自己實力越強越能掌控一切,但是敵方明明人數比他們少,領導他們的那個皇子實力比自己差一大截,卻還是能讓自己落荒而逃。
他想,看來需要動用神箭的力量了,但是他也知道,一旦神箭驅動,自己便會枯竭而亡,但是如若犧牲自己而能保下羽升王朝,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