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張清源教授？”趙科長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那點嘲弄的弧度徹底消失，鏡片后的眼神閃過一絲明顯的慌亂。

張教授的名字，在衛生系統內就是權威的代名詞！他一個小小的區衛監所科長，在人家面前連提鞋都不配！

請動這位大神去現場？還要他“蒞臨指導”？這簡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他剛才那些看似專業的刁難，在真正的權威面前，只會成為笑柄！

“不……不用麻煩張教授了！”趙科長連忙擺手，聲音都變調了，“專家都很忙的，我們……我們自己能處理！”他額角瞬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顧云逸卻仿佛沒看到他的失態，依舊笑得人畜無害：“不麻煩的，張教授很關心公益項目。我打個電話問問？”他作勢要掏手機。

“真不用！真不用！”趙科長幾乎是喊出來的，他慌亂地抓起那沓材料，胡亂地翻著，眼神飄忽，語無倫次，完全沒了之前的倨傲。

顧云逸全程安靜地站在一旁，手指狀似無意地輕輕拂過胸前的相機鏡頭蓋。趙科長那副前倨后恭、汗流浹背的樣子，早已被他悄然收入鏡頭之中。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僵局。聲音來自趙科長的口袋。他如蒙大赦般趕緊掏出手機，走到一邊接聽。

“喂？張所？……是，我是在紡織廠這邊……對，那個清洗車間改造項目……什么？！”趙科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慌，“副市長秘書……僑辦黃主任……還有張副局長……報社記者……都……都知道了？要……要過來看看？！”

他握著手機的手開始微微發抖，額頭上瞬間冒出一層冷汗。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異常嚴厲，隔著幾步遠，林秋雅都能隱約聽到話筒里傳來的呵斥聲：

“……誰讓你下的停工通知？！手續不全你不會指導人家補辦？！人家材料齊全得很！流程比你們所里自己定的還規范！你搞什么名堂？！立刻！馬上！給人恢復施工！態度給我放端正點！副市長和記者馬上就到！出了問題，你第一個給我卷鋪蓋滾蛋！”

趙科長掛斷電話時，手抖得幾乎拿不穩手機。他臉色灰敗，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滾。

他僵硬地轉過身，看向林秋雅，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眼前這個年輕女人平靜的眼神，此刻在他眼里變得無比可怕。

“林……林同志……”趙科長的聲音干澀發顫，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腰桿下意識地彎了下去，“誤會！都是誤會！您看這……這手續材料這么齊全，流程這么規范，完全沒問題！是我們前期溝通……溝通上有點小誤會！停工通知……作廢！立刻作廢！”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手忙腳亂地從公文包里掏出公章，在那張停工通知上狠狠蓋了個“作廢”的大紅戳。

“小王！”他沖助手吼道，“快！幫林同志把通知撕了！趕緊的！”他又轉向林秋雅，臉上堆滿了諂媚，“您看，還有什么需要我們配合指導的？您盡管說！我們全力支持！全力支持這個利國利民的好項目！”

林秋雅靜靜地看著他表演，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嘲諷。

她沒接話，只是拿起工作臺上的對講機：“王師傅，李姐，帶人回來吧。可以繼續施工了。”

很快，王師傅和李大姐帶著工人們回來了。當他們看到監督員那副點頭哈腰、滿頭大汗的狼狽樣子，再看看林秋雅平靜如水的面容，以及工作臺上那堆“鐵證”，瞬間明白了什么。

不知是誰帶頭，低低的、壓抑的笑聲在車間里響起，帶著一種揚眉吐氣的暢快。

焊槍的火花再次猛烈地迸濺起來，發出耀眼的光芒，映亮了工人們重新煥發神采的臉龐。水管里的水流嘩嘩作響，沖刷著池壁。機器的轟鳴仿佛更加有力。

趙科長和他助手灰溜溜地站在角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就在這時，車間門口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和腳步聲。僑辦黃慶年主任陪著一位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一位穿著白襯衫制服、表情嚴肅的男人，和拿著相機和錄音筆的記者。

趙科長看到來人，尤其是那位身穿白襯衫制服的男人，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黃慶年沒看趙科長，直接走到小林面前，語氣帶著關切和不容置疑的支持：“小林同志，你提交的申請和說明材料，我們和市局領導都看過了！項目立意好，前期準備充分，困難是暫時的，市里支持你們把好事辦好！”他轉向身穿白襯衫制服那位市衛生局分管監督的副局長，“張局，您看？”

張副局長臉色鐵青，目光如電般射向渾身篩糠的趙科長：“趙有才！你好大的官威啊！無正式文書，僅憑臆測就勒令停工？污蔑公益項目？還踢打捐贈物資？誰給你的權力？！”他的聲音如同炸雷，在車間里回蕩。

“局……局長，我……”趙科長舌頭打結，冷汗涔涔而下。

“你不用解釋了！”張副局長厲聲打斷，“我們接到實名舉報，反映你利用職務之便，收受某些與項目存在競爭關系的‘廢舊回收公司’的好處，蓄意刁難、阻撓小林同志的公益項目！局紀檢組的同志已經在外面等著你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兩名穿著紀檢制服的人面無表情地出現在門口。

趙科長徹底癱軟，被兩名紀檢人員一左一右架住胳膊往外拖。他經過顧云逸身邊時，顧云逸的鏡頭再次無聲地對準了他那張因恐懼和絕望而扭曲的臉，清晰地記錄下他最后的狼狽。

“不……不是……饒了我……”趙科長徒勞的哀嚎消失在車間門外。

車間里一片寂靜，只有鍋爐管道里殘存的水滴落下，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像是在為剛才那場鬧劇畫上休止符。

“好了，林秋雅同志，你這事情干得好啊！”黃慶年大聲道，聲音洪亮，“副市長聽說咱們這個‘暖陽行動’的公益項目遇到點小波折，特意來看看，給你打打氣！”

副市長微笑著走上前，主動向林秋雅伸出手：“林秋雅同志，不容易！材料我都看了，流程非常規范，想法很有社會意義！這種利民惠民的創新項目，政府一定大力支持！有什么困難，直接提！”

記者們的鏡頭立刻對準了這一幕，閃光燈頻頻亮起。

林秋雅握住了副市長溫暖有力的手，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支持。

她知道，前路或許還有荊棘，但這一刻，正義和實干的力量，像這車間里重新點燃的爐火，熊熊燃燒，足以驅散任何魑魅魍魎的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