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張曉曉也是夠慘的了。”

“可不是嗎，這剛生完孩子，老公又出這么大事。”

“是啊，我可聽說像他這樣的產婦，很容易得那個產后抑郁癥的。”

“哎，他老公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過來。”

午餐時間，幾個年輕醫生圍坐在一起邊吃飯，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都是女生，我挺同情她的，”于曼瑩看了一眼趙鋒，繼續說到，“孩子才那么小，萬一她老公就這么走了，孩子的將來肯定也會受影響。”

趙鋒扒了口米飯塞進嘴里，吞咽的卻有些艱難。

孫波夾了塊瘦肉到文清的飯盒里，跟著說到，“總這樣下去不行啊，先別說孩子，大人的精神和身體也會受到影響。”

“可不嘛，我早上去看她的時候，滿眼都是血絲，晚上肯定也沒休息好。看著她強打起精神給孩子喂奶，我看了都心疼。”說到這里，文清看了一眼手里的飯菜，頓時也覺得沒了心情。

…………

“曉曉，你今天出院，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文清姐和小靜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抱著念念，媽媽托人介紹的月嫂李阿姨也在一起幫忙收拾東西。

“不用不用，我這邊有媽媽和李阿姨就夠了。”我看了看懷里的念念，又看了看文清姐，”文清姐，郝民的狀況雖有好轉，但仍未完全脫離危險，那邊有什么情況，你一定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她拍了拍胸脯道：“曉曉，你放心，郝民這邊有我們呢。倒是你，回到家就好好休息，照顧好念念，不要胡思亂想。月子里可得好好養著，對你，對念念都好，知道嗎。”

“這小孩真可愛。”看著文清手機里的照片，幾個年輕醫生圍在那里嘰嘰喳喳的議論著什么。

“你們剛才說什么？”文清拿回手機看了看，又狐疑的望向大家。

“文清姐，你覺得念念長得像誰？”杜醫生神秘兮兮的看著文清。

“像誰？肯定像她媽唄。難不成還能像你啊。”文清翻了個白眼說道。

“不像曉曉，這孩子長得不太像曉曉。”一旁的老姚跟著附和。

“不像曉曉？怎么會呢？多清秀的小丫頭啊，她媽媽就漂亮，姑娘肯定像她啊。”文清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手機里的照片，突然也開始品出一點點不一樣的味道。

“你們幾個少在我老婆面前故弄玄虛啊，你們不知道孕婦懷孕期間智商都是負數啊。”文清轉頭瞪了眼孫波，“你來的正好，他們說念念長得不像曉曉，你覺得她像誰？”孫波躲開她猛地伸過來的手機，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后拿起水杯，灌了兩口熱茶。

“算了算了，看不出來算了，文清姐說的對，小嬰兒都長得差不多，差不多啊。”一群人哄得一下散開了。文清還沒來得及抓住一個，孫波瞟了一眼被遺忘在桌上的手機，喃喃自語道，“像誰呢？是有點眼熟。”

…………

“趙鋒，我覺得我的寶寶將來肯定也是個大眼萌娃。”曉曉出神的盯著櫥窗里的玩偶。

“那當然啦，也不看看咱們家的基因。”趙鋒寵溺的摸摸曉曉的頭。

“就是，我眼睛就大。”曉曉笑著將頭靠在他肩膀上。

“他爹的眼睛也不小啊。”趙鋒說著，用手努力將眼睛撐到最大，轉頭看著曉曉。結果曉曉喊了聲“大怪獸”就笑著跑開了。

“你別跑，別讓大怪獸追上啊。”趙鋒小追了兩步，便拉住她的書包帶子，一把拉近懷里，“看你往哪跑。”

……

“曉曉，你們來了。”剛把郝民安頓好，孫醫生和趙鋒他們就進來。今天一大早接到醫院的電話通知，郝民終于度過了危險期，今天可以出ICU。我就讓李阿姨在家照顧念念，不顧媽媽的勸阻，和她一起趕來到醫院。

“孫醫生，郝民現在的情況怎么樣？”我滿懷期待的問道。

“曉曉，郝民的生命體征以及其他的癥狀目前都穩定了下來，所以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他這次顱腦受損情況比較嚴重，目前依舊處于昏迷狀態。至于什么時候能夠醒來，我們也不能給出準確的答復。”孫醫生嚴肅的看著我。

“孫醫生，你說郝民會不會醒不過來？”

“曉曉啊，你先別焦慮。熬過了危險期，至少說明一切是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對不對！醫學上的事情，有很多種發展的幾率。你在醫院工作過，也見過不少像他這種情況，說不定幾天就能醒過來……”

“但一輩子醒不過來的情況我也見過。我也見證過多少親人無奈的眼淚。”沒等孫醫生說完，我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曉曉，你不要太悲觀。”文清姐安慰著我。

“是啊，曉曉，我們要對郝民有信心。只要人還活著，就一定有醒過來的希望啊。”媽媽走到身邊，把我擁在懷里。

對，我要對郝民有信心。就像他當年給予我的信念一樣。

…………

“曉曉，你們不是請了專業的護工來照顧郝民嘛，怎么還是頻繁的過來？你本來月子里就沒修養好，現在怎么還帶著孩子一起來受罪。”孫醫生抬頭看了一眼，李阿姨抱著念念在窗邊來回走動著。念念似乎很不喜歡醫院的味道，總是哭鬧著。

“我在家閑著也是沒事，就是想來陪郝民聊聊天。”我看了一眼孫醫生，趙鋒和于醫生站在他身后，“念念今天打疫苗，我就順道帶她一起來了。”

“打完就趕緊回去吧，以后少帶孩子來。”孫醫生轉頭對趙鋒說，”走吧，去看看昨天那個病人的術后恢復情況。那個曉曉，你也趕緊回去吧。“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我的目光許久不能移開。直到趙鋒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才慌張的低下頭。

“偷懶不干活，被我抓個現行吧。”趙鋒路過護士站，看到文清正在發呆。

“別搗亂，”文清雙手托腮“我在給我的寶寶起名字呢。”

“起名字，你這也太早了點吧。”趙鋒嗤嗤的笑著，“你肚子都還沒顯懷呢，就開始找名字，太著急了吧。”

“嗨，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慢慢想唄。”文清白了他一眼。

“就你這腦容量，這件事也著實太難為你了。“趙鋒輕咳了兩聲，”來來來，還是讓本干爹來幫你參謀參謀。“

“你又沒經驗，”文清沖他翻了個白眼，”這起名字挺有講究的。”

“一個名字而已，不過是個稱呼，念著順口不就行了。”趙鋒不以為意的說著，“那些叫狗剩的，旺財的難道都有什么講究不成。”

“去去去，你少在那胡說八道，旺財……旺財那是人名嗎！”文清揮了揮拳頭，突然想起了什么，湊近趙鋒說，“你就說念念，多好聽啊。那天我問曉曉是怎么想起這個名字的？”

“她怎么說？”趙鋒撥弄著袖口的扣子，佯裝很隨意的樣子。

“念字怎么寫的，上面一個今，下面一個心。曉曉說，念念就是她這輩子心尖上最重要的寶貝。”文清在手掌上比劃著說，“是不是很有意義。”趙鋒推開她的手掌，故意將視線挪向天花板，喃喃道，“是不錯，很有想法。那個，那你繼續想著吧，我先走了，一會有個手術要準備。”

“你去吧。”文清看著趙鋒遠去的背影，嘴里不斷重復著“念念……”

…………

這兩天念念一直哭鬧的不停。爸爸媽媽，我和阿姨輪番上陣都不行。她就是一直哭，抱著也哭，放下也哭。搞得大家都沒休息好。媽媽擔心念念是不是生病了，就催促我們去醫院做檢查。一大早來到醫院，做完檢查，醫生說孩子沒什么事，我們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下心來。醫生建議我們可以在天氣好的時候，帶孩子出門轉轉，一直待在家里也不好。于是我們便趁著天色不錯，準備去附近的公園轉轉。

轉了一圈，眼看著念念犯困的表情，我讓媽媽和李阿姨帶她先回家，我想去醫院看看郝民。媽媽卻不放心我，還是和李阿姨一起抱著念念跟來了。剛走病房，原本熟睡的念念就像被觸發了開關似的，突然大聲啼哭起來。李阿姨拿著奶嘴放在她跟前，小腦袋扭來扭去的就是不愿意吃。突然一雙大手伸了過來，先是摸摸她的額頭，見沒有發燒，便將手指頭伸到孩子手心里，晃了晃說：“念念一定是想爸爸了，想讓爸爸好起來陪念念玩是不是。念念乖啊，不哭啦，爸爸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聽到這句話，我慌亂的轉過頭去，眼淚刷的掉了下來。媽媽見此情景也快速走過來，默默的摟著我的肩膀。

“趙醫生你干脆改行去當兒科大夫好了，你看你一哄，念念就不哭了。”李阿姨看著逐漸安靜下來的念念，驚喜的說著。

“是嗎，那我考慮考慮。”趙鋒笑意盈盈的看著念念說，“念念主要是喜歡帥哥，哦不，是帥叔叔，對不對啊。”

“趙醫生，你太逗了，這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帥，什么是丑啊。”李阿姨撲哧一笑。

突然，趙鋒的手機鈴聲想起。他接起電話后便向我們擺了擺手，急匆匆的朝門外走去，正巧遇見門口的于醫生。只簡單的說了幾句，“快去急診，連環車禍！”然后就飛奔出去。

經過一陣忙碌，科里的大部分醫生都進了手術室。趙鋒和孫波正忙著給各自病人止血、縫合。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的傷者，大家才有功夫在休息室里喝口水歇一歇。

“那個郝民一直住單間，”孫波閑聊著。“這花費不小啊。”

“聽說張曉曉家里挺有錢的吧。”于曼瑩看了一眼趙鋒。

“這樣的情況不光費錢，主要是對家屬的精神上的消耗。”孫波看了一眼手機，“何況孩子還那么小，以后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那能怎么辦，總不能勸他們別等了吧。”于曼瑩繼續說著。

聽著他們的對話，趙鋒一言不發。想起剛才在病房里的情形，她雖然刻意遮掩，可他還是注意到曉曉眼角的淚滴。雖然過去這么久了，但看到她憔悴的模樣，心理還是會難受，只是現在的自己又不知道該如何幫她。如果當初自己能再勇敢一些，或許現在的曉曉的境遇也不一樣。

“趙鋒，累了就去睡會。”孫波推了推一直發呆的趙鋒。

“嗨，沒事。”趙鋒揉了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從回憶中抽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