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天色還沉在濃墨般的死寂里。
刑部尚書杜允之頂著布滿血絲的雙眼,已在顛簸的馬車中。
他已經連續熬了好幾個夜,看完刑部案件才剛入睡,卻被急召的密令從溫熱的枕席上生生拖起。
車輪碾過空曠的御街,聲響在這寂靜的夜中被無限放大,一聲聲,仿佛碾在了人心上。
丞相趙世的府邸遭竊了?。?!
這個驚天消息就像一塊巨石轟然砸進了平靜的深潭,激起的何止是漣漪,那是足以掀翻船只的滔天巨浪。
車簾掀開,相府門前燈火通明,亮得格外刺眼。
平日里威嚴肅穆的朱漆大門此刻洞開,值夜的家丁護院如臨大敵,臉色在跳動的火光下顯出紙一樣的蒼白,眼神倉惶游移,不敢與他對視。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緊繃,壓得人喘不過氣。
連那高高懸掛的“御賜相府”匾額,在搖曳的光影里,也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厚重威儀,透著一絲風雨飄搖的意味。
引路的管家姓秦,一張老臉緊繃得如同風干的橘皮,溝壑縱橫,每一步都邁得極快,細碎而急促。
他身上的深色綢袍下擺沾了些許灰塵,隨著他緊繃的步伐微微抖動,泄露了竭力掩飾的驚魂未定。
“張大人,您可算來了!”
秦管家聲音壓得極低,嘶啞里帶著揮之不去的顫音。
“這……這真是天大的禍事!昨夜不知哪路毛賊,竟敢、竟敢摸進了相府庫房和相爺的書房重地!”
他引著杜允之穿過一道又一道森嚴的門戶,腳步不停,語速更快。
“府里巡夜的護院,驚動了那賊子,沒讓他卷走更多東西!不然整個相府估計都要被搬空了”
“哦?”
杜允之的聲音在寂靜的回廊里顯得異常清晰平穩。
“相府都丟了何物?”
“除了御賜的物件,其余全被洗劫一空”
秦管家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他喘了口氣,像是在努力平復翻涌的氣血,渾濁的老眼緊緊盯著張允之。
補充道:“大人放心,那賊子慌不擇路,并未觸碰其他緊要所在。相爺書房里那些要緊的暗格、柜子,小的都細細查看過了,鎖鑰完好,連一絲撬動的痕跡都沒有!萬幸!真是萬幸!”
他反復強調著“萬幸”二字,語氣斬釘截鐵,仿佛要用這篤定,驅散周遭彌漫的不祥氣息。
杜允之微微頷首,面上看不出波瀾。
只道:“煩請引路書房。”
書房所在,是相府深處一處獨立幽靜的小院。
一踏入院門,一股奇異的混合氣味便鉆進了杜允之鼻端。
那是昂貴的沉水香竭力燃燒后留下的最后一絲殘韻,原本該是醇厚寧神,此刻卻被一種更為濃烈、甚至有些嗆人的焦糊味死死蓋過。
仿佛有人曾在此處慌亂地焚毀過什么重要的紙張,灰燼的氣息霸道地侵占了每一寸空氣。
書房的門戶大開,杜允之抬步邁入。
眼前景象,與其說是遭了賊,不如說是一場精心布置的混亂。
紫檀的木質書案上,原本疊放整齊的奏章、公文被粗暴地掃落一地,凌亂地鋪散在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上,像一片片被風雨打落的枯葉。
價值連城的冰裂紋瓷茶盞碎在桌角,白底青花的碎片在燈光下閃著冷光。
一只沉重的銅雀爐傾倒在地,爐腹內尚未燃盡的香料灰燼潑灑出來,在名貴的地毯上洇開一大片丑陋的深色污跡。
空氣中那股焦糊味,源頭就在這里。
杜允之的目光如鷹隼般掠過這片狼藉,銳利而沉靜。
他并未立即去檢視那張被翻得底朝天的書案,也未過多留意地上散落的珍寶碎片,而是緩步踱向靠墻的一排紫檀木書架。
那書架厚重深沉,透著歲月浸潤的幽光。
他伸出手指,在書架側面一個極其隱蔽的雕花縫隙處輕輕一按。
“咔嗒”。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細不可聞的機括響動。
書架中間一格無聲地彈開寸許,露出一個內嵌的、約莫兩掌寬的狹長暗格。
格內空無一物,唯有底部鋪著的明黃色錦緞,依舊嶄新如初,在燭光下反射著柔和卻空洞的光澤。
暗格表面平滑如鏡,鎖孔處亦無絲毫被破壞的痕跡,干凈得如同從未被使用過。
杜允之的視線從暗格移開,掃過書案,掠過地毯上的狼藉,最終落在了正對著書案的那面墻壁上。
那里懸著一幅裝裱考究的立軸。雪白的宣紙上,是趙世親筆所書的《厚德載物》,那字跡懸在凌亂的書房之上,透著一股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弄。
就在杜允之凝視那幅字時,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自身后響起,打破了書房內死水般的沉寂:
“都退下?!?/p>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瞬間抽干了書房內殘存的空氣。
管家秦伯和幾個肅立在門邊、大氣不敢出的仆役如蒙大赦,慌忙躬身,腳步無聲而迅疾地退了出去,還順手緊緊帶上了沉重的雕花木門。
杜允之緩緩轉身。
當朝丞相趙世,就站在門口。他身上穿著深紫色常服便袍,不見上朝時的威嚴冠冕,卻依舊帶著沉甸甸的威壓。
他的臉色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有些灰敗,眼袋浮腫,深陷的眼窩里,那雙平素洞悉世事、銳利如鷹隼的眸子,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
那目光不再沉穩,而是像受驚的困獸,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惶與灼人的焦慮,死死地攫住了杜允之。
趙世沒有看地上的狼藉,也沒有看那敞開的暗格。
他步履沉重,向著杜允之一步步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杜允之緊繃的心弦之上。
直至距離杜允之僅剩一步之遙,趙世才停下。
他微微傾身,一股溫熱的、帶著壓抑氣息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杜允之。
趙世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碾磨出來,帶著一種瀕臨失控的沙啞和灼熱:
“秦伯說的……都是屁話!”
他幾乎是咬著牙迸出這幾個字,噴出的氣息帶著灼人的熱度。
那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釘在杜允之臉上,仿佛要穿透皮肉,看清他心底最細微的波動。
“丟的……”
趙世的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聲音陡然又壓低了幾分,幾近耳語,卻字字如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杜允之的耳中。
“是北邊來的……密信!”
最后兩個字,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
他猛地直起身,那深紫色的寬大袍袖下,一只手似乎在微微發抖。
他下意識地抬手,用一方絲光水滑的鮫綃帕子用力擦了擦額角。那帕子瞬間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汗漬。
書房內死寂一片。
唯有銅雀爐中最后一點香灰斷裂的細微聲響,還有兩人壓抑的呼吸,在焦糊的空氣里交織、碰撞。
那幅“厚德載物”的墨字,在燭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過來,冷冷地俯視著這間充斥著謊言、恐懼和驚天秘密的斗室。
“北邊……密信……”
杜允清晰地復述了一遍,聲音不高,卻異常平穩,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激起的是更深的寒意。
他微微垂首,避開了趙世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灼燒著恐懼的目光,姿態恭謹。
如同承接了一道無可違逆的圣諭:
“下官……明白了!”
他抬起頭,目光短暫地與趙世那布滿血絲、充滿審視的眼眸一觸即收,聲音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沉凝:
“相爺放心!此物……下官定當竭力追回。絕不容其……流落在外。”
每一個字都咬得清晰而鄭重,像是一道無形的契約,在這令人窒息的空間里落定。
趙世緊抿著唇,下頜的線條繃得像一塊冷硬的巖石。
他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盯著杜允之,那雙眼睛里翻涌著太多東西——懷疑、脅迫、最后一絲孤注一擲的期望。
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他額角再次滲出的冷汗,在燭光下閃著微光,無聲地沿著緊繃的太陽穴滑下。
杜允之保持著垂首的姿態,靜候了片刻。
見趙世再無言語,他才再次躬身:
“下官即刻去辦,不敢耽擱。相爺……保重?。。 ?/p>
他的動作流暢而克制,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向那扇緊閉的雕花木門。
“吱呀——”
門被拉開,外面庭院里帶著涼意的、混合著草木氣息的空氣瞬間涌入,沖淡了書房內令人窒息的焦糊與名貴香料氣味。
杜允之一步跨出門檻,反手輕輕將門重新合攏,隔絕了身后那一片狼藉和那雙依舊死死釘在他背上的、充滿血絲的眼睛。
他沿著回廊緩步向外走,靴底踏在冰涼光滑的青石板上,發出規律而輕微的聲響。
相府的深宅大院,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顯得格外空曠寂靜。
廊檐下懸著的燈籠,光線昏黃,勉強照亮腳下丈許之地,更遠處則沉入濃重的、化不開的墨色之中。
當走過庭院深處那一段回廊的轉角時,杜允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子,習慣性地掃過回廊的每一個角落——光潔的青石板,雕花的木質欄桿,廊柱底部微微潮濕的苔痕……一切都顯得尋常,帶著深宅大院固有的整潔與沉寂。
然而,就在廊柱投下的、最濃重的一道陰影邊緣,幾乎與墻角青石的縫隙融為一體,有一小點異樣的顏色,突兀地闖入了他眼角的余光。
不是灰塵,不是苔蘚,那是一小塊還未干涸的泥土。
約莫指甲蓋大小,呈現出一種極其怪異的、濃稠如血的暗紅色。
它靜靜地躺在那兒,訴說著曾有人在此受傷過。
杜允的腳步沒有絲毫停滯,甚至臉上的表情也未曾改變分毫,依舊是一副沉思案情、凝重前行的模樣。
唯有他垂在身側、隱在寬大袍袖中的右手,食指的指尖,極其輕微地、難以察覺地蜷曲了一下。
那一點刺目的暗紅,如同一個無聲的烙印,深深烙進了他眼底。
廊外的夜色,依舊濃稠如墨,深不見底。
東宮太子府,密室走出一人,來人正是刑部的杜允之,他向太子玄羽拱手施了一禮。
太子擺了下手,示意免禮。
“你看看這個……”
太子遞給杜允之一封書信,杜允之看完以后又驚又喜。
“這封勾結北國的書信,要讓趙世那老賊寢食難安一陣子了,只是……怎么到了您手?”
杜允之遲疑了一下,還是勇敢的問了一句。
“我也不知是誰將這封密信塞進了孤的寢宮……”
他不禁啞言失笑了一下,東宮戒備森嚴,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來的。
人家送密函都是書房,或者親自送到他眼前,這人竟然把密函送到他的床榻之上,腦路甚是清奇。
只是那無念神劍今晚一直顫動的厲害,是她來了么?
等他追出去,那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閃現符?!”
他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一下,有點意思。
這招數也許對這世間凡人來說就像傳說,他可是帶著萬年記憶而來,而且已經步入陸地神仙境,只是還需要隱藏,不能暴露而已。
“下令封鎖城門,徹查此事!另外,你繼續與那趙世交好,不要暴露了自己真實身份!”
玄羽那如刀削一般的臉龐,帶著一絲波瀾不驚的威嚴。
“是!”
刑部尚書杜允之微微頷首,領命退了出去。
太子玄羽默默走向無念神劍,輕撫劍身,將劍魂喚了出來。
“確定是她嗎?”
玄羽此時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與激動。
“不會有錯!但是,她并未召喚于我,我只能感知她就在附近,要等她召喚我時,我才能與她再次重逢,心念合一”
“還有,奇怪的是,她來去匆匆,而且就如十年前那般,忽然氣息全無,我猜她應該是進入了某種結界或者身上有可以掩蓋她氣息的法器,將她的氣息屏蔽掉了”
玄羽微微點了點頭,劍魂的猜測與他的推測不謀而合。
閃現符?結界?法器?果然這一世,她還是修了道??!很好!
天啟皇城外的小樹林,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這片樹林包裹起來。
鐺鐺從納戒中嘩啦嘩啦掏出來一堆金銀財寶。
“主人,我們發財啦!”
萌小貍看到那堆成小山的金銀財寶,忍不住有些興奮向鐺鐺喊道。
“嘿嘿……那個丞相府果然是座金山,到處都是寶貝,若不是那群討厭的家丁烏鴉鴉的沖我趕來了,我真想把那相府給他搬空了!”
“看,這是什么?!”
鐺鐺指著一對一人高的純金大花瓶洋洋自得!
“你竟然將這御賜的金雀瓶給搬了出來?!小師妹,我不是告訴過你,御賜的東西不要去碰的嗎?我們拿來無用,反而容易暴露,為我們招來禍端”
七葉微皺了下眉頭,這小師妹屬實有點任性。
“師兄~我也不想拿的,可是這兩大坨金子,實在是太值錢了!我就想,若是拿回來將他們溶了,重新打造,誰知道它曾經是御賜的呢,反正都是金子嘛~!而且我會那煉金之術呀,二師兄教過我的!”
鐺鐺眨巴眨巴眼,拍拍胸脯一臉天真的看著七葉。
她那對稀奇古怪事物無所不知的二師兄幻火,可是教給她不少生存技能呢!
這小師妹,歪說歪有理,小腦袋瓜里藏著無數主意。也罷,他們想要強大自己,還需要大量銀兩。
七葉輕嘆了口氣,說了句:“聽你的”
鐺鐺看七葉師兄不再生氣,眉飛色舞的又說了一件讓他們又驚又喜的消息:
“我今天不僅到相府拿來了這些寶貝,還撞見了趙世與那北國信使見面,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趙世說讓他抄小道,莫要讓太子黨羽發現了他的行蹤,我看趙世將那密函放進了暗格之中,便送那信使匆匆離開”
“那信使與那趙世分開以后,我想看清他面目,于是我倆發生了打斗,我拿冰晶飛鏢傷了他,他倉促而逃……”
“那冰晶飛鏢乃我幻冰師姐所贈,并非凡物,雖然沒有看清他真實面目,他那傷口處必定會留下痕跡,將來一眼就能認出?!?/p>
“我想了想,還是拿到密函要緊,于是我折回去從暗閣之中取出了那密函”
“如果想要搬倒一個權勢滔天的人,那必須要找一個比他權勢更大的人,而且與他是個政敵,根據他們的談話,我分析那個太子便是他們的政敵!”
“于是,我將那密函送進了太子房中”
只是她沒說,她也不知道那太子到底長啥模樣,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在何方,但她一想他終歸會回房睡覺的吧,于是她就把那密函放到了他的床榻之上。
另一邊,刑部尚書杜允之領命以后,連夜封鎖了城門,開始徹查賊人。
拋在那些丟失的金銀珠寶不說,那賊連御賜的金雀瓶都敢去偷,他們推測應該是團伙作案。
否則那么高的金雀瓶憑借一人之力也很難運出府去,更何況那是一對!而且是純金打造啊!
這一夜損失慘重,相府下人慘叫連連,可把丞相趙世給氣壞了!逮不到賊人開始拿下人撒氣!
想他趙世是一個雁過都要拔根毛的人,這賊人敢在相爺頭上動土,真是活膩歪了!
把他氣的嘴都要歪歪了!一拳將那面前的桌子拍的粉碎,惡狠狠的說道:
“來人~!我要進宮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