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幽明紀。
這是一個陰陽失衡的時代。
百年前,前朝玄陰王朝因發動“血月屠城”,被大乾推翻。新朝雖鏟除邪教,卻并未真正斬斷其遺毒。如今,百姓信鬼成風,民間術士橫行,朝廷諱莫如深,卻又不得不依賴那些能溝通生死的人。
于是有了司陰監。
它設立于皇城西郊,專責溝通生死、管理亡魂、封印邪祟,是大乾維持陰陽秩序的關鍵機構。
可就在數月前,這機構迎來了一場風暴——蘇瑤光,被破格提拔為司陰監副首座,成為百年來第一位踏入主事堂的女子。
她不掌生死大權,卻能左右陰界事務。她不發號施令,卻能翻轉陰陽命案。
她生于中元節子時,那個夜晚,天邊血月當空,犬吠整夜未歇。
接生婆說,她剛落地,影子就曾消失過一炷香的時間。
從此,百姓稱她為“中元夜無影女”。
母親因此被視作“不祥”,生產當日無人愿助,最終慘死于產房,鮮血染紅符紙,成為她人生第一個“陰咒”。
她沒哭,只會笑。
那是她第一次聽見亡魂的聲音。
如今,她繼承祖父衣缽,踏入司陰監。
可迎接她的不是敬重,而是質疑。
“女子屬陰,豈能掌陰權?”
“她是災星,遲早招來陰禍。”
“司陰監百年傳統,不該毀在一個女人手里。”
而她,站在風口浪尖,一句話未說。
如今,她跪在這里,面對七具尸體,背負著整個王朝對她的偏見。
義莊外火光如龍,青石板上鋪滿紙錢與灰燼。
七具尸體橫陳在地,呈扇形分布,頭朝東方。每具尸體脖頸處皆有掐痕,指節分明,深淺一致,非普通掙扎所致。
更詭異的是——
他們沒有腐爛,也沒有僵硬,反而皮膚泛著不自然的紅潤光澤,像是剛死不久。
可蘇瑤光知道,他們已經死了三天。
她蹲下身,手指輕觸一具尸體的臉頰。
指尖微涼,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的溫度。
這不該是尸體應有的溫度。
“有體溫。”她低聲說,“但他們的心臟……停了。”
老陳皺眉:“可他們的臉,像活著一樣。”
確實如此。
每一具尸體都保持著一種詭異的“生前狀態”:
有人嘴角揚起,露出一個不屬于死者的笑容;有人雙眼暴突,卻仿佛在盯著某個看不見的東西;還有人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蘇瑤光跪在第七具尸體前,烏發只用一根銀鈴簪固定,風起時不亂分毫。她膚色冷白如雪,像是從未見過陽光;眸色偏淺,略帶灰藍,目光落在尸體頸部傷口上,不動聲色。
她緩緩伸出手指,觸碰那道詭異掐痕。
指尖一抹,挑起些許粉末,在鼻尖輕嗅。
是香灰。
但她聞得出,那不只是鎮魂香的味道。
那是喚魂香——傳說中血月教用于喚醒死尸、操控亡魂的秘制香料。
人群嘩然。
左相林景明手持御賜玉牌踏步而來,身后跟著數百百姓,舉著火把高喊:“血月魔女!燒死她!”
他身穿錦袍,面色沉靜,眼神卻藏著鋒芒。
他沒有發問,只是輕輕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喧鬧聲漸漸止住。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蘇瑤光,眼神輕蔑。
“各位。”他朗聲道,“今日義莊詐尸案,正是因‘陰權失衡’而起。”
“你們看這些尸體,脖子上的掐痕整齊劃一,指甲縫里都有她的鈴香。”
“這不是巧合。”
“這是詛咒。”
他頓了頓,掃視全場,聲音低沉卻極具煽動力:
“女子屬陰,掌陰權者必致陰禍——這是天道。”
人群再次沸騰。
“燒死她!”
“滾出司陰監!”
雞蛋砸來,瓦片飛落。
她不動,也不躲。
只是低頭看著尸體,心中默念:你們是誰?誰讓你們回來的?
遠處傳來腳步聲。
一名青年蹲在地上,手里拿著香灰,正仔細端詳。
他穿著破道袍,袖口磨破了也懶得換,嘴里叼著狗尾巴草,邊嚼邊說話:“嘖嘖嘖,你們這些凡人真是麻煩死了。”
他抬頭,眼神銳利如刀。
侍衛:“來者何人?”
“謝無忌。”他說,“江湖術士。聽說你在查香灰?我來看看。”
他頭發微卷,隨意扎起,鬢角散著幾縷頭發;琥珀色瞳孔帶著幾分狡黠笑意,像極了一只懶洋洋的狐貍。
腰間掛著各種符紙、香灰包、銅錢劍,看起來像個跳大神的。
他蹲下來,指尖輕抹尸體指甲縫中的粉末,眉頭越皺越緊。
“你聞得出這是什么味道?”他問。
“鎮魂香,加……未知香料。”蘇瑤光說。
他咧嘴一笑:“不錯嘛,走陰人也不是全是廢物。”
她冷冷看他一眼:“你是誰?”
他拍拍褲子站起來,吹了個口哨:“一個專門跟你們這種人打交道的人。”
她盯著他手腕上的紅繩,上面串著一塊殘玉。
“你不屬于刑部。”她說,“也不是茅山弟子。”
“聰明。”他點頭,“我是謝無忌,江湖散人,靠接單過活。”
“這次的單子,是什么?”
他聳肩:“查出這案子背后的真相。”
她皺眉:“你知道些什么?”
他看了眼尸體,又看向她:“比如——”他指向尸體,“他們身上的香灰,和十年前玄陰教舊案現場的一模一樣。”
空氣驟然凝固。
玄陰教。
百年前覆滅的前朝國教,曾以“血月令”為信仰核心,發動“血月屠城”,后被大乾王朝剿滅。
如今,它再次浮出水面。
而她,成了第一個被盯上的人。
忽地一陣陰風吹過,她腰間的七煞鎮魂鈴,發出清冽如刀的鈴聲,裙擺隨風輕動,隱約露出繡在其上的“九幽引魂紋”。
就在她準備起身之際,兩名司陰監侍衛突然拔刀上前。
“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命案現場。”其中一人冷聲喝道。
謝無忌歪頭看了看尸體,又看看他們,嗤笑道:“你們管這兒叫‘命案現場’?我看是‘獻祭場’更貼切。”
侍衛怒目而視:“再上前一步,格殺勿論!”
他聳聳肩,從懷里掏出一張符紙,輕輕一拍地面。
一道金光炸裂開來,震得兩人連連后退。
“哎喲喂。”他咧嘴一笑,“你們這些官差,怎么比鬼還怕事?”
人群中有人驚呼:“止魂符!他是驅邪師!”
“不對……他不是刑部的人。”
謝無忌撣了撣衣服,語氣依舊吊兒郎當:“在下謝無忌,一個江湖術士,道上尊我‘破廟先生’。”
話音未落,左相林景明揮了揮手。
幾名親兵立刻圍上,長槍直指他咽喉。
“擅闖命案現場,該杖責三十。”林景明淡淡開口。
謝無忌嘆了口氣,搖搖頭:“哎呀呀,我本來不想打人的。”
他慢慢抬起右手結印,閉上眼睛。
下一秒,他猛然睜眼,眼中閃過一絲金芒。
“借體——趙云!”
轟!
一股滔天氣勢席卷全場,他腳下青石板應聲炸裂。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獵豹般凌厲,竟將最前方三名親兵震得連連后退,兵器脫手而出。
人群嘩然。
“他……他竟然真的召喚了趙云?!”
“不是畫符驅鬼……是直接附體!”
謝無忌站在原地,氣息仍未平復,嘴角揚起一絲譏諷笑容。
“現在,”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我可以繼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