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你妹呢?”徐老師發現我沒來上課,問哥哥。
“她在家看電視。”哥哥回道。
“看電視?看什么電視?”
“十六歲的花季”
“你回去把這情況告訴你媽。”
“哦,好。”
放學了,老頭來我家,見我面就說:“你哥也太老實了,徐老師問你下午咋沒上課?你哥說你在家看十六歲花季,就不會說你肚子疼請個假嗎?你真在家看呢?”
“可不,在看呢。”我笑笑。
“徐老師讓你哥告你媽。”
“告唄。”我無所謂的聳聳肩。
媽媽下班回來了,“你今天下午沒上課?”
“嗯,看十六歲花季呢。”
媽媽笑笑去廚房做飯了。我想她既沒罵我也沒打我,應該是在寬容我鬧脾氣吧!但之后,上學對我來說,幾乎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尤其是徐老師的課,我壓根就不上。從心里鄙視他。而這些情況,媽媽也再沒過問過。其實不久后,我才更深地明白,不是寬容,而是不在乎。
慢班就是這樣,老師從不說考高中,以后上大學。只說考技校,上職高,連中專都是外縣來插班的學生說的。我直接不知道大學是什么?
中考預考前,突然通知要考英語,(因為之前學校應該是放棄慢班的,所以不開課,還讓我們以為中考不考英語)于是學校慌了,開考前一個月,安排一個老師每周六上午上英語,給我們補課。
第一個周末,全班都到齊了。老師開始從初一入門,講音標。看大家都聽得挺認真。我也認真起來。
第二個周末,來了十幾人。老師一進教室就愣了,但沒說什么,繼續認真的教。過后還進行了隨堂測試。
第三個周末,只來了五,六個。老師嘆嘆氣,把卷子發給了我們。我一看,居然九十四分。我揉揉眼睛再看,真不敢相信,這運氣也太爆棚了吧!
老師看著我笑咪咪地說:“其實你挺有潛力的,加把油爭取考上。”
我感激地望著老師點點頭。隨后老師講了卷子就放學了。
第四個周末,老師看到只有我一人,苦笑了下,說:“有什么不會的就問我吧!”說完站在了窗戶邊點起了一支煙。我望著老師那落寞的背影,裊裊地輕煙打著旋飄出窗外,心里可真不是滋味。老師真是個好老師,沒有岐視我們,認認真真地教,可長期的懶散讓我們無視了老師的付出,是我們太不懂得珍惜了。
預考完了,老師公布成績,我和哥哥都考上了,有資格參加正考了。沒考上的那些,要么選擇出外打工,要么選擇復讀。我興奮地跑回家,準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誰知一盆冷水澆下,讓我從頭涼到底。
“這有什么?我早就知道了。”媽媽頭都沒抬的說。
“什么?你啥時候知道的?”我詫異地問。
“昨天你們老師拿成績回來的時候,我們一趟車,在車上我就知道了。”
“昨天?那你怎么沒跟我說?”我不解地問。
“有什么好說的?反正你也考不上。”媽媽抬頭撇了我一眼,語氣不變的說。
那一瞬間,我涼透了。不甘心地問:“從小到大,你從來不去開我的家長會是為什么?”
“有什么好開的,不過是去丟人現眼罷了。”媽媽淡淡地說道。
“我明白了。”我傷心失望透頂。腦子里涌進了這些年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哥哥三年級和小伙伴玩撞拐,撞斷了腿。媽媽罵我不喊著他,我還爭辨兩句“他笨怪誰?撞不過別人。”為此挨了頓打。他小學畢業考后去玩,從沒爬過樹的他第一次爬這么高,摔斷了手。媽媽說“你以為是你這個兒馬婆,多高都去爬。”他初三時,和同學去后山玩,弄丟了三千塊錢的存款單,回來后,我興災樂禍地拍手“該,看這回媽罵你不?”他垂頭喪氣的坐著。媽媽卻厲聲吼我“你高興地很是不是?弄丟了你就高興,去跪著。你去守著她。水不準少。”于是,我跪在了搓衣板上,手上抬起的洗臉盆裝了半盆水。旁邊坐著的是那個弄丟單子卻拿著個小竹條看著我的哥哥。哥哥看著媽媽生氣的出去了,忙把我盆里的水倒掉一些。可是他真的笨,倒得只剩了個底。誰能看不出來。媽媽回來看到,指著我說:“你還挺賊的,腦筋全用在這上面。把水加上。”哥哥趕緊拿缸子又給我加上。媽媽去柴棚撿煤了。哥哥看到我抬著盆的手直發抖,又要給我倒掉。我倔強地側開,只是委屈的流著淚。傍晚,爸爸下班回來,在進門的煤池縫里撿到了存單,原來是哥哥一出門就掉在了門口,被風吹進了縫隙里。面對這失而復得的存單,媽媽高興壞了,“起來吧,去吃飯。”哥哥得了特赦令,趕緊來端我手里的盆,拉我起來。可是手腳早就麻木了,半天才爬起來。端著碗,筷子一直抖得夾不起菜。媽媽給我夾了一筷子,我躲開了。自己端著碗去了門口,身后是媽媽那句“愛吃不吃,不吃就滾遠點。”諸如此類的種種,從小到大,不知發生過多少次,我總是那個跪的,哥哥總是那個拿著竹條看著我的。
考上了預考,所有能參加正考的學生都被安排進了快班。為了爭口氣,我晚上熬著夜補丟掉的數學。
媽媽說中了,我沒考上技校。但考上了帶廠指標的職高,讀完回來還是分配工作。
媽媽在家里大擺筵席,邀請了親朋好友為考上的哥哥慶祝。那天家里真熱鬧啊!舉杯聲,祝福聲不斷。媽媽,爸爸也笑得合不攏嘴。而我像個局外人一樣,沒人搭理。
開學了,也進入了九十年代。哥哥去技校,我去職高。面臨高昂地學費,對于雙職工家庭都困難,很多人家都借錢給孩子上學。單職工的爸爸居然沒去借錢,而是換了長夜班,只為早上去賣貨掙點貼補。從那天開始,爸爸總是早上五點出門去打貨,冬天賣面包,夏天賣冰棍。夏天天剛蒙蒙亮還好些,冬天早上八,九點才亮一些,他都是摸著黑每天騎幾十公里,無論太陽高照,還是刮風下雨,沿路叫賣,從不停歇。
為了節約錢,哥哥一學期才肯回家一次。我離得近,就一星期回去一次,而父母也是一星期等我到家才吃一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