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是我外婆劉舒桐的媽媽。
一九八一年臘月的一個深夜老婆婆離世了，享年九十一歲。那時我不到七歲。
記憶中的老婆婆有雙小腳，瘦小的身軀，一雙渾濁的眼睛不停的流淚。老婆婆沒有名字，或者說她也有名字～劉羅氏。
老婆婆的父親姓羅，外婆說老婆婆母親過世的早，羅父是桐鄉(xiāng)一位地道的農(nóng)民，一個人含辛茹苦將拉扯女兒長大，老婆婆在家時父親喚她“阿妹”。待到“阿妹”二八年華已過，羅父通過鄉(xiāng)間做媒婆婆將女兒嫁給了鄰村的劉姓小伙劉響，從此老婆婆才有了一個伴隨她此后一生的名字～劉羅氏。
老婆婆劉羅氏生有一雙巧手，懂事的她知道父親的不易。自小跟著村子里的婆姨們學做針線，十二三歲就能裁制父親和自己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襪。因為一雙裹足小腳，除了做些日常家務閑時就納鞋底做布鞋，讓父親在集市上售賣以換取些許日用品。
羅父心疼女兒自小沒有母親的陪伴，終身未再娶。挑女婿時獨獨看重劉姓小伙父母早亡，老實健壯，是把干農(nóng)活的好手。想著女兒嫁過去沒有公婆紛爭，沒有小姑伺候，只要小夫妻倆恩恩愛愛，女兒一生即可平安無憂吧。老父親只給自己留了一間老屋一頭耕牛，家里值錢的都隨女兒做了陪嫁。可能多年重擔卸下心愿已了，“阿妹”出嫁不到半年，老父親在當年農(nóng)忙的一天倒地不起，再也沒有醒來…
老婆婆劉羅氏自此父母雙亡，還好有位疼愛她的新夫牽起了她的手。丈夫劉響勤勤懇懇撐起了兩個人的小家庭，對自己的媳婦萬般呵護。老婆婆劉羅氏在哀痛父親去世后的七七四十九天漸漸收起了悲傷，只希望她簡單安穩(wěn)的生活能讓天上的老父親安心安息…
一年多后，老婆婆劉羅氏懷孕了，丈夫劉響搓著雙手臉漲的通紅，他要做父親了。外婆說老婆婆劉羅氏曾經(jīng)抹著眼淚說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短暫時光…
臘月二十二那天鎮(zhèn)上趕集，一早飄起了雪花。丈夫劉響旁算著要去給家里添置些必要的年貨，一早趕著牛車就出發(fā)了?？爝^年了他心情無比喜悅，再有兩個月這個小家就會傳出嬰兒的啼哭奶笑了。那天老婆婆劉羅氏從中午等到傍晚，傍晚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灶上的飯菜涼了又往灶洞里塞把柴…
一直到夜幕降臨丈夫劉響也沒有回來，同村村民說臨近晌午在回村路上看到他牛車上堆了不少年貨還有根紅頭繩別在腰間。第二天老鄉(xiāng)們在離村口五里的山腰河溝下找到了老婆婆劉羅氏的丈夫劉響和他的牛車……
老婆婆劉羅氏悲痛欲絕拖著大肚子哭哭啼啼了兩個月，直到來年二月外婆出生了……
老婆婆劉羅氏給這個遺腹子取了個小名“想兒”。
有了想兒，老婆婆劉羅氏為母則剛。帶著奶娃一雙小腳地里的活是沒法耕作了，村里人背后指指點點說她生來命硬克母克父克夫。思量再三，她將土地房屋悉數(shù)折價變賣給老鄉(xiāng)。簡單收拾行李背著不到一歲的想兒來到了安城，這里有她的一位遠房姑媽，姑媽在城東一張姓大戶人家做幫傭多年，張姓家主家母都是慈善之人，一聽孤兒寡母的身世又面見老婆婆劉羅氏是位干凈利索的小媳婦，即應允其母女在后院和遠房姑媽等同住，做些雜活，略有微薄工錢。
老婆婆劉羅氏為人和善，做事從不偷懶，一有空閑就幫傭人們縫縫補補，做鞋做襪相送。傭人們也都可憐這對孤兒寡母，大家都力所能及的伸把手照顧想兒，
九個春去秋來，外婆想兒在張家后院里漸漸長大…
外婆想兒自幼乖巧模樣又好，生就一副好嗓子，小小年紀跟在女傭后面將鄉(xiāng)音黃梅戲?qū)W得有模有樣。眼看想兒大了，老婆婆劉羅氏想了又想決意離開張家，她不能讓想兒也當幫傭，同樣不能讓想兒因為是幫傭的女兒在以后擇婿時面臨困局。
拜別張家，老婆婆劉羅氏傾盡所有在城西雁兒街置了間簡陋的小屋，母女倆終于在安城有了屬于自己的家…老婆婆劉羅氏平日里接些縫補漿洗的活，粗茶淡飯帶著想兒將日子一天天過下去…
無錢讓想兒上私塾，大字不識幾個的老婆婆劉羅氏想盡辦法，免費為街頭開茶鋪的李家嬸嬸漿洗衣物，只求家道中落的李家嬸嬸閑時能教想兒略識些字，想兒聰慧又機靈，幾年下來能將茶鋪舊報紙拿回來略讀給母親聽，油燈下縫縫補補的老婆婆劉羅氏總是擦著眼淚望著想兒微笑…
相處久了茶鋪李家嬸嬸也真心喜歡想兒，眼見姑娘大了，面對來來往往的眾茶客，李家嬸嬸為想兒留了一門心思。
楊家在城西雁兒街靠東兩個路口開外，祖上原是南京做生意的，上個世紀初其中一脈因家庭紛爭搬遷至安城，東南西北中開了十余家布莊，生意做的紅紅火火。未料子孫吸鴉片敗家，到楊琦為父親這一輩已是江河日下，好在楊琦為與兄長楊琦因自小好學上進。哥哥琦因上了郵電學校早些年就到上海郵電局任職娶妻生子定居，弟弟琦為二十有五，二十歲始從父親手中接下僅存的一開間布莊營生，幾年下來將布莊擴大至兩開間。楊家父母是一對善良但無甚主見的父母，靠著祖上僅留存的一間店鋪一處老宅生活，琦為還有一個妹妹琦果二十有三，琦果自小身子弱病泱泱，整日寫字看書沉浸在自己的世外桃源中，兩耳不聞窗外事。琦為自小同哥哥琦因一起讀書，眼見哥哥遠去大城市了，若不是因為有父母妹妹牽絆，他也想走這一耦天地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開始聽李家嬸嬸介紹楊琦為一家老小，老婆婆劉羅氏是一百個不愿意，孤兒寡母雖清貧可想兒是她的掌上明珠，楊家雖小康可上有雙公婆又有個婚嫁年齡已過待字閨中的小姑，況且雙方還是有門第懸殊的，這想兒若嫁過去豈不是童養(yǎng)媳的境地？老婆婆劉羅氏翻來覆去幾個晚上，將這一年多鄰里介紹的幾家小伙狀況都在心里琢磨了又琢磨，終歸只能無奈的嘆息。她不想高攀，只愿為想兒覓得個家庭關(guān)系稍簡單、家有幾間敞亮居所、有門謀生手藝勤勞可靠的后生。
第四日晌午老婆婆劉羅氏捧著一疊漿洗干凈的衣服邁著一雙小腳跨過茶鋪門檻，眼見一位著青色長衫的年輕男子正待要跨出門檻，年輕男子驟然收住腳步彬彬有禮暫緩靠邊，手上提著一個竹篾編制的果子盒，直待老婆婆劉羅氏進了茶鋪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茶室里李家嬸嬸笑盈盈上前迎來，拉著老婆婆劉羅氏順勢坐下。開語道：“好巧不巧！剛和你在門口打照面的年輕后生就是我想給想兒說的楊家老二楊琦為。她母親牙口不好可又喜食我家的玫瑰團餅，一年前這孩子找到我說每月初一十五母親吃齋，讓我特別在晌午時分做份少蜜糖的素油玫瑰團餅。這不今日十五，他每次都是親自按約定的時辰來取，趁熱拿回去孝敬母親。真真是個好孩子…”李家嬸嬸頓了頓接著又道：“我和你們母女相處也有五六年了，也真心為想兒這丫頭謀一門好親事。這半個月來我一直冷眼旁觀這楊家老二，也多方打聽他至今未娶的原因。其實早年說媒的也不少，可這楊家老二不肯點頭一心撲在布莊里營生，生生耽擱了幾年，這不加上家里一個老姑娘至今未嫁，反過來又影響了哥哥的娶妻事宜。我也通過老茶客打聽了，他妹子琦果體弱不假至今不愿嫁不假，但知書達理脾氣溫順不是難纏之人；老父不喜打理布莊生意平日只好研墨養(yǎng)花，是個和善的老人家；老母性格溫吞最是個阿彌陀佛不愛管事之人。這楊家母親也在為小兒子的婚事打聽，說年代變了不一定要門當戶對，只要女孩性格好模樣好兒子喜歡家里清貧點也無妨，首要是兒子愿意。半月前初一晌午想兒正好溜過來纏著我練字一邊哼著黃梅小調(diào)，正好楊家老二來取玫瑰團餅，我覺察出他看進聽進心里面去了，思考多日這不前幾日才將想法和你托出，問問你的意思?！?/p>
自那日在茶鋪聽李家嬸嬸絮叨半天，又親眼見著文質(zhì)彬彬樣貌清秀的楊琦為，老婆婆劉羅氏動了心思。期間經(jīng)過李家嬸嬸的牽線，這楊家老母和老婆婆劉羅氏見面一聊居然都是桐鄉(xiāng)人，這邊楊琦為聽母親說起在茶鋪見過的想兒，只說覺得活潑可愛，若母親對她家世沒意見就行；這邊老婆婆劉羅氏私下也問了想兒，想兒天真的望著母親說無甚印象，全憑母親做主。
楊家正式請了媒婆，雙方八字合婚，隨即定了親事。
想兒出嫁前老婆婆劉羅氏瞞著女兒做了件大事：她瞞著想兒將雁兒街的小屋預賣了，自己找到城中免費安置年輕寡婦的清節(jié)堂…十幾年來哭喪父哭喪夫，夜以繼日熬油點燈做針線活，三十有六的老婆婆劉羅氏自知眼睛不行了，她不想拖累女兒。對老婆婆劉羅氏而言這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對亡夫劉響她始終戀戀不忘，去清節(jié)堂讓她有個容身之地繼續(xù)為亡夫守節(jié)；想兒即將出嫁，賣房子的錢湊上手頭一點積蓄能多給想兒添置嫁妝。
老婆婆還在雙方合八字前托李家嬸嬸找先生給想兒取了個名字～劉舒桐。
半年后的一個吉日，外公楊琦為和外婆劉舒桐成婚。
待到新人三朝回門后的一日清晨，老婆婆劉羅氏簡單收拾行李打了個包裹，邁著小腳去了城中清節(jié)堂。
外婆劉舒桐說她婚后知曉老婆婆劉羅氏賣房去了清節(jié)堂，哭著和外公楊琦為一起去跪請老婆婆劉羅氏回楊家一起生活，但心意已決的老婆婆劉羅氏怎會去拖累女兒…
寒來暑往，老婆婆劉羅氏在清節(jié)堂一待就是十年。直至一九三八年春天，安城即將淪陷前夕清節(jié)堂遣散了所有守節(jié)女子。
當年四月初，在楊家老大楊琦因的安排下外公楊琦為帶著老父老母、妹妹楊琦果、妻子劉舒桐及一雙兒女踏上了漫漫未知的跑反之路。一雙小腳的老婆婆劉羅氏說什么也不愿同往，她執(zhí)意留下為女兒女婿看守楊家祖宅，外公外婆無法說服固執(zhí)的老婆婆劉羅氏，只能留下一些細軟含淚拜別。想著一年半載小日本給趕出中國，就能回來團聚的。
誰知，這一走就是八年…
一九四五年的夏天，在外漂泊多年的外公楊琦為帶著老妹妹楊琦果、外婆劉舒桐及大大小小四個孩子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楊家老宅。八年前出發(fā)時七口人，八年后回來還是七口人，只是楊家老父老母沒見回來，添了老三老四兩個丫頭。外公楊琦為一雙老父老母在跑反途中相繼病逝作古他鄉(xiāng)，老三出生在湖南老四出生在四川。
回來就好，老婆婆劉羅氏還在，楊家老宅還在。
我聽外婆劉舒桐說起過滄海桑田再相見時的場景，讓人淚目…
八年后夏日的一個傍晚，戰(zhàn)后的安城老城滿目瘡痍，外公外婆懷著忐忑的心情拖家?guī)Э谔みM老宅。破舊的大門敞開著，扣環(huán)銹跡斑斑，眼見一位滿頭白發(fā)黑衣黑褲的小腳老人坐在前廳院中，偌大的廳堂空空如也，小腳老人聽到腳步聲踉踉蹌蹌摸索著站起身，五十五歲的老婆婆劉羅氏老態(tài)龍鐘全然一位年僅花甲之人。她伸出雙手抖抖索索伸向聲音傳出的方位，她眼睛全瞎了…
外婆說老婆婆劉羅氏的眼睛是哭瞎的，二千多個日日夜夜對杳無音訊女兒女婿一家的思念擔憂、二千多個日日夜夜面對日軍流寇的搜刮恐嚇、二千多個日日夜夜用微弱殘存的一點光感為果腹納鞋底…
外婆說老宅里物件所剩無幾一片蒼涼之景。老婆婆劉羅氏顫顫巍巍從被褥下摸出花花綠綠大捆大捆紙幣，塞給女兒女婿。她不知道這八年來她辛辛苦苦省吃儉用攢下的紙幣早已成了一堆廢紙，一文不值…
大舅大姨都有印象，在后來的家庭聚會時聽他們提起過：那紙幣他們折飛機折小船，拿去糊窗戶了…
自此老婆婆劉羅氏和女兒女婿一家住在楊家老宅，力所能及幫著照看外孫外孫女，直到離世…
我對老婆婆劉羅氏的記憶不多，但零零碎碎的一些片段都鐫刻在兒時的記憶中。我記得姐姐入小學媽媽給她買了人生中第一雙紅色小皮鞋，她調(diào)皮的脫下來套在老婆婆劉羅氏的小腳上正正好，老婆婆劉羅氏樂得哈哈大笑；我也記得某個有太陽的晌午，我和姐姐用木扁擔費力抬起坐著老婆婆劉羅氏的大木椅一步一歇只為讓她能出小屋感受外面的冬日暖陽；我還記得某個早上我從果盤中剝了一粒老蠶豆塞在老婆婆劉羅氏的嘴里，一顆牙都沒有的她在嘴里磨了一天，晚上吐出來是小了一圈的那粒老蠶豆…
老婆婆劉羅氏是臘月去世的，辦完她的喪事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
老宅院子里有一間天晴時能早晚沐浴陽光的暖房，每年中秋后外婆劉舒桐總是拾捯出來帶著我和姐姐同老婆婆劉羅氏一起同住，一直到清明前后老婆婆依舊固執(zhí)的回她天井旁住了幾十年的小屋。冬日每晚臨睡前，外婆劉舒桐總是將床底的木桶抽出倒上半盆熱水，我和姐姐搶先噼里啪啦燙腳，快樂的格格直笑弄得水漬遍地。總是待安頓我們姐倆上床一人一頭暖暖躺下，外婆劉舒桐再次往木桶里添加熱水，仔仔細細給老婆婆劉羅氏脫鞋脫襪將一點一點熱水撩到老婆婆劉羅氏腳背上試著水溫，直至老婆婆劉羅氏將一雙小腳完全浸入水中。睡眼朦朧躺在被窩中懷抱湯婆子的我總覺得每天這一瞬是我最最被溫暖包圍的時刻，帶著無端的幸福感我沉沉入睡…夠大夠溫暖夠有愛的一張床，我和外婆劉舒桐相依相偎睡在一頭，姐姐和老婆婆劉羅氏相依相偎睡另一頭。
老婆婆劉羅氏去世的那一晚特別冷，屋外天寒地凍。晚飯后外婆劉舒桐忙完家務照舊在暖房燈下縫縫補補，老婆婆劉羅氏偎在火桶里照舊打著瞌睡，我和姐姐一邊一個靠在她身旁小聲打鬧嬉笑，老婆婆劉羅氏睜開眼一會摸摸我的頭發(fā)一會摸摸姐姐的臉頰，如往日一般安寧恬靜…
大抵是凌晨，睡夢中的我被外婆急促的呼喚聲驚醒：媽媽！媽媽！你怎么了！
我和姐姐披著棉襖揉著眼睛驚恐的立在床榻上，隔壁匆匆趕來的外公楊琦為和小舅舅伏在床前，小舅舅不顧一切用嘴去吸老婆婆劉羅氏抵在喉嚨里的噎痰…一切都來不及了，跟著大人一起我和姐姐放聲大哭…
那時沒有電話可聯(lián)系，深夜里外婆劉舒桐一手牽著我一手牽著姐姐去城西小姨家通喪，那個深夜徹骨的寒冷與徹骨的恐懼似乎彌漫了我的一生，外婆劉羅氏一路都沒松開我和姐姐的小手，她一直在深夜里大聲哭泣，像是壓抑多年從骨頭縫里發(fā)出的悲戚…
小舅舅去東邊大姨和三姨家通喪了…
連著守喪三日，老婆婆劉羅氏安靜的躺在她自己天井旁小屋的床上，臉上蓋著一張白手帕，胸口壓著一把剪刀。不管大人怎么拉我我就是不敢進那天井小屋，只會遠遠看著大人們一波一波的磕頭哭泣，他們說我是個沒良心的小家伙。
外婆劉舒桐說我在守喪的最后一天不知怎么就不害怕了，一早起來就端個小板凳坐在老婆婆劉羅氏靈床前，不停的撫摸老婆婆劉羅氏冰涼的手不停的默默流著眼淚，不吃不喝一整天一語不發(fā)，任大人怎軟硬兼施都不肯挪動半步。
這段記憶一直都存在，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從懵懂到恐懼到不舍…
老婆婆劉羅氏入土那天飄著鵝毛大雪，小舅舅走在最前面雙手捧著老婆婆劉羅氏的遺像，我和姐姐頭上扎著白布依舊由外婆劉舒桐一左一右牽著，迎著風迎著雪我們跟在送葬的隊伍中戚戚哀哀……
三姨是護士，她說老婆婆劉羅氏眼睛不完全是哭瞎的，是白內(nèi)障。等到有條件實施手術(shù)時可惜老婆婆劉羅氏年歲已大血壓又高，錯過了恢復一點點視力的可能…
老婆婆劉羅氏就這么走完了她的一生…
在往后的歲月中，我總會不經(jīng)意在記憶中閃現(xiàn)老婆婆劉羅氏的身影，好想再次依偎在她膝頭讓她再摸摸我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