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灰衣少女,現在的零一,滿含同情的瞟了一眼盧無風。
自打零一拉起了自己的大網之后,她才知道整個后宮有多么的復雜。
年少無知的她,曾經以為皇帝都是高高在上的,但接觸到后宮的那些娘娘們,她才明白曾經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皇帝也并非都是高高在上的,也并非是所有的人都怕他,恭敬他。
皇帝也有數不完的煩惱,他們家也不像尋常人家一樣,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通奸的通奸。
盧無風察覺到零一那飽含同情的眼光。心中嗤笑一聲這才哪到哪。
按照書里面的描寫,這后宮的許多女人,可都是給這個皇帝戴過綠帽子的,正所謂不會叫的狗才是最可怕的,盧無風原本以為周玄清已經夠大膽的了,沒有想到還有比他膽子更大的人。
甄嬛和周玄清通奸好歹還是在皇宮外面。可沈眉莊和溫實初,卻是在皇宮里面,還是在他們那寢室里面。
自打那天盧無風直挺挺的倒下之后,他在昏迷之中來到一個很奇怪的地方,看到了一本很奇怪的書,書面上寫著三個大字,甄嬛傳。
他下意識的拿了起來,在最初的震驚之后,倒也解釋清楚了甄嬛那個姑娘為什么很奇怪。
按照那個所謂系統的解釋,他現在所處的世界并非是真實的世界。他來到一個名叫甄嬛傳的故事里面,他成那個故事里面昏庸無能,被戴綠帽子的皇帝。
系統說,只要按照他說的,讓甄嬛過盡完美的一生,他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去給自己報仇。
不然的話,他就沒有辦法回到原來的世界,才只能在這個世界里面過完自己的一生。
這倒讓盧無風想不明白了,他為什么要回到原來的世界去給自己報仇?
那個自稱系統的古怪孩子,難道不知道,江湖的世界是永遠不會有停歇的?
就算他做到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又如何呢?照樣有數不清的后輩,會選擇通過打敗他的方法,在江湖上立足。
盧無風早就厭倦了那些打打殺殺,朝不保夕,膽戰心驚的日子。
他對現在的日子很滿足,手握至高無上權力的皇帝,只要不犯原則性的大錯。擺平朝堂上的各方勢力,他就能夠安安穩穩的過完自己的一生。
既然如此,那他為什么要回到原來的世界,過著那種膽戰心驚,亡命天涯的日子?
京城的春日是這樣的,晨光透過翡翠色錦緞帷幕,在香雪海織金地毯上灑下斑駁光影。
十六扇湘妃竹屏風圍成五丈見方的私密空間,青玉熏爐里沉水香與龍涎香纏綿繚繞。
貴女們頭戴綴滿珍珠的銀絲帷帽,雪色披帛裹著天水碧廣袖襦裙,金泥孔雀紋在綾羅間若隱若現。
她們皓腕間十香珠隨絲竹韻律輕晃,侍女捧著鏨花銀盤跪呈于地,八名樂伎正撥弄鳳首箜篌,弦音如碎玉墜冰潭。著胡旋舞裙的舞娘旋起時,腰間二十四枚金鈴與云鬢間的步搖同頻震顫。
西北角的蒼松屏風后別有洞天。五尺長紫檀案上,青玉筆洗盛著春溪活水,越窯秘色瓷盞里明前龍井芽尖倒豎。著竹葉紋廣袖袍的文人取下佩劍擱在剔紅憑幾上,劍柄纏枝紋間垂著松綠絲絳。
他蘸墨時忽而停筆,原來硯中墨汁混入了窗外飄來的杏花,索性在蜀錦花箋上寫道,“朱門綺宴金鈴錯,誰見溪頭辛夷落”。
案邊同儕拊掌大笑,佩著的羊脂玉禁步在青衫間搖晃。忽有清風穿廊,雕花福扇外真實的柳條輕拂云石窗臺。文士中有人推開半扇月洞窗,任由晨露沾濕案頭陳著的《茶經》。
而錦幄里的香云紗帳卻被侍女急忙攏緊,生怕東風驚了貴人們新梳的驚鵠髻。那邊廂筆墨正酣處,有人以酒作畫,將松煙墨傾入三勒漿中,繪就的水墨芭蕉竟比真跡更得雨打葉鳴之神韻。
老農們在田間地頭勞作,那黝黑的臉上洋溢著滿足與喜悅。他們看著莊稼在春雨的滋潤下茁壯成長,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
而那些行走在街頭的販夫走卒們,他們穿梭于繁華的街市之間,忙碌的身影映襯著春天的繁花似錦。他們在為生活奔波的同時,也不忘抬頭望一望那湛藍的天空,感受一下那和煦的春風。
而今年的春日卻在疫情中度過,朱成璧與諸妃的焚香禱告并沒有獲得上天的憐憫,太醫院的救治也是杯水車薪,解不了燃眉之急,被時疫感染的人越來越多,死去的人也越來越多。
宮中焚燒的名貴香料一時絕跡,到處彌漫著艾葉和蒼術焚燒時的草藥嗆鼻的氣味,宮門前永巷中遍灑濃烈的燒酒,再后來連食醋也被放置在宮殿的各個角落煮沸驅疫。
慕容世蘭在折了兩個幫手后,也險些得了病,盧無風命溫實初早日將治疫情的方子研究出來,這才讓慕容世蘭沒有步了曹琴默的后塵。
疫情風波過去后,后宮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這一日,后宮諸妃前去給朱成璧請安,庭院之中的多種花木因著時氣暖和,牡丹、芍藥爭奇斗妍,開了滿院的花團錦簇。尤其是那牡丹,開得團團簇簇,如錦似繡,
眾人陪朱成璧在廊廡處賞花,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眾嬪妃軟語嬌俏,鶯聲嚦嚦說得極是熱鬧。
等散去后,朱成璧獨留下甄嬛與沈眉莊。朱成璧殿中因有沉靜如水的檀香氣味,輕煙裊裊不散,讓人恍惚有置身世外之感。
晌午的太陽并不過分晴朗,溫溫的,叫人無端地平心靜氣。殿中安靜,隔著春衫綠的窗紗向外看,那繁鬧的燦爛春花也多了一絲妥帖安分的素凈,連陽光的金也是迷蒙的,像遙遙迢迢隔著的霧氣。
“有些日子沒好好和你說話了,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并沒有什么事,左不過是打發辰光而已”。
“那就說說都怎么打發辰光的事情,哀家聽著也解解乏”。
于是甄嬛便揀了些有趣的絮絮來說。朱成璧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似乎是聽著,一手接過孫姑姑遞上的清水漱了口,蹙眉道,
“好苦”。
話音未落,殿中的烏檀木雕嵌萬壽百福字屏風后寶藍裙裾一晃,沈眉莊盈盈而出。
沈眉莊看了甄嬛一眼,也不多說,只端了一個白瓷盤在手中,盤中擱了數枚腌漬得殷紅的山楂,含笑道:
“這是新制的山楂,臣妾命人做得甜些。酸甜開胃,太后用了藥吃這個最好不過了”。
朱成璧面上微露一縷笑,道,
“算你這孩子有孝心”。
說著拈了一枚含了,點頭道,
“果然不錯”。
沈眉莊低眉而笑,神情謙順大方,道,
“太后喜歡就好。臣妾只是想著,藥是苦的,若食極甜之物口中反而難受,不若來些山楂,酸甜兼之”。
朱成璧撫一撫身上蓋著的折錦軟毯上的風毛,徐徐嘆息了一聲道,
“眉兒,你的心思應該在皇帝的身上,皇帝在,無論這宮里失寵的還是得寵的,終究都有個盼頭、有個指望。
若然皇帝不在了,有孩子的不必說,可像你們這樣沒有孩子的,盡管眼下風光,將來便也只能做個孤零零的太嬪,連太妃的位分也指望不上。
雖說是太嬪,卻是老來無靠,晚景凄涼,說穿了不過是等死罷了。所以你們的指望啊,全在皇帝一人身上”。
朱成璧說完,自己也略有些感,側頭咳了兩聲。
沈眉莊口中雖應了一聲“是”,卻也別過了臉,只怔怔瞧著窗外,若有所失。
太后瞧一瞧她,皺眉道,
“不說別的,就說皇帝病好后,賞們了那幾根簪子,雖說是幾根簪子,卻也是無上的榮寵。
皇帝是男人,沒有哪個不顧著自己的孩子的。你們瞧瞧,和你們一同進宮的安美人,皇帝無論做任何事,首先想到就是她。
就連皇長子的生母,皇帝再不喜歡她,也是想著她的。
眉兒你瞧你,年紀輕輕的整日穿得這樣素凈,哀家如今還肯穿得鮮艷些,你反倒不愿意了。和哀家這老太婆廝混在一起,到底也沒意思,你總該為自己打算”。
沈眉莊的打扮于她的身份的確是過分素凈了。煙霞銀底色的對襟羽紗衣裳作窄袖,挑疏疏的幾枝石青碧藤蘿圖樣,寶藍無花紋的紐羅宮裙,長不及地,亦不佩帶香囊、玉佩之類。
春日里宮中女子皆愛以鮮花插髻,沈眉莊發間卻是連一點華麗珠玉簪釵也不用,更不用說鮮花、絹花點綴了。
如云青絲,綰作了一個紋絲不亂的垂髻,通共只簪了一枚鑲嵌暗紅瑪瑙圓珠的烏銀扁釵算是裝飾。素色衣裙上也唯有頜下的盤紐上嵌了一顆珍珠。
這樣的打扮,便是太后宮中得臉的姑姑,亦比她華貴一些。
沈眉莊垂著半邊臉,道,
“太后這樣說,倒像臣妾故意地不是了。并非臣妾不愿親近皇上,只是一來太后安康是皇上的心愿,臣妾理當更孝敬太后。二來幾位妹妹也服侍得皇上很好”。
沈眉莊微微一笑,
“臣妾本不擅長打扮的,哪里比得上太后的眼力,但求太后哪一日得空兒了指點教誨臣妾吧。臣妾在太后這里受益良多,是趕也不肯走了”。
朱成璧笑道,
“這丫頭哀家原本看著穩當,如今益發能說會道了。有你陪著哀家,再有溫太醫的醫術,哀家的身子怎么能不好呢”。
沈眉莊賠笑道,
“這都是溫太醫的功勞,臣妾不過是趨奉左右罷了,實在是沒什么用處的”。
朱成璧道,
“等下陪哀家用了晚膳,無事就回去吧,整天陪在這里也怪沒趣的”。
沈眉莊道,
“溫太醫說了,等晚膳后再過來給太后請一次脈,若是安好,藥量又該酌情減輕些了。
臣妾想在這里陪著聽溫太醫怎么說,也好提點著那些熬藥的小宮女,太后的藥是疏忽不得的”。
朱成璧滿意頷首,笑,
“你總比旁人心細些”。
說著轉臉看甄嬛一眼道,
“皇帝身邊有你,哀家也很放心。你便好好服侍著皇帝,能早日有個一子半女便是更好了”。
說完朱成璧便略有倦色,重又斜靠在軟枕上,甄嬛見機知曉,行至殿角的柜旁,打開剔彩雙龍紋漆盤中的銅胎掐絲糖罐,加了半匙雪花糖粉化在朱成璧喝的水中,
“太后教導臣妾良久,喝口水潤潤嗓子吧”。
朱成璧含笑飲下,慈眉善目道,
“眉兒的性子沉穩持重,你卻機靈敏捷。純元皇后過世之后,皇帝身邊總沒有一個可心得力的人,你們若能盡心盡力侍奉在側不僅可以輕松許多,皇帝也可以無后顧之憂了”。
沈眉莊站立于朱成璧身后,一直以漠然的神情相對于昔日的姐妹,聞得朱成璧這樣說,方笑了一笑道,
“太后太過抬舉臣妾了”。
朱成壁臥在陽光底下曬了半個時辰,困意漸濃,懶懶道,
“哀家午睡的時辰到了,你們且先去哪里逛逛吧”。
出來浣碧迎在外頭,卻不見了沈眉莊,甄嬛心中著急,便問,
“見著眉莊小主沒有”?
浣碧道,
“見著了,帶了宮女去小廚房為太后準備點心去了”。
甄嬛知人此去一時半刻也見不著了,便乘了轎輦往棠梨宮去。
方行至太液池西岸,正巧見敬妃帶了侍女,抱著溫宜帝姬,在臨水長橋邊撥了柳枝逗弄池中尾金鯉,笑語連連。
見甄嬛的轎輦經過,便打了聲招呼。
甄嬛下轎后,兩相問好,敬妃笑道,
“閑來無事,溫宜便嚷著要出來逛。這個鬼靈精當真鬧得頭痛不已”。
甄嬛微笑,
“這樣的日日'頭痛'的福氣別人是求還求不來呢”。
說罷凝眸溫宜,她也快三歲了。三歲的小人兒出落得粉嬌玉嫩,眉目如畫,嘴里咿咿呀呀不止十分乖覺可愛。
見人也不怕生,歡快笑出聲來,粉嫩的小臉蹭著甄嬛的脖子,一手摟著甄嬛,一手饒有興致地掰著對的衣襟紐扣上鑲著的鎦金蜂趕菊別針。
敬妃笑吟吟在一旁道,
“溫宜很喜歡莞母妃,對不對”?
溫宜也不叫,只一低頭害羞,膩在甄嬛身上扭股兒糖似的扭著。
抱著軟軟的嬌兒,甄嬛的心里涌出了無限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