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塵盯著天山的背影,興奮起來,心跳微微加速——幾塊肉就換到這么個寶貝隊友?賺翻了!
她正暗自竊喜,忽然又瞇起眼。
不對勁。
這家伙帶路時身手矯健得像頭獵豹——此刻他正輕松躍上一塊陡峭的巖壁,腰腹繃緊的肌肉線條在陽光下鍍上一層蜜銅色的光澤。
他的動作毫無冗余,每一步都精準踩在最穩(wěn)固的凸起上,手指扣住巖縫的力道恰到好處,連指節(jié)都泛著充滿力量感的蒼白。
落地時,他甚至連呼吸都沒亂,只是回頭看向謝玉塵,眼神清澈得像在問:不跟上嗎?
——這身手,怎么可能抓不到獵物?
謝玉塵不禁想著,他為什么還可憐巴巴地來討食?
她的目光掃過天山瘦削的腰線,那里還留著未完全愈合的舊傷。
或許……他之前受了重傷?
又或者……
一陣風掠過,帶來遠處烤肉的余香。
謝玉塵突然悟了——是烹飪!
她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剛才那頓肉宴,連吃慣現代美食的他們都差點把舌頭吞下去。
油脂在靈能食盒里炸開的焦香,是跟現代美食迥然不同的野性風味……
如果天山真是在叢林里茹毛飲血長大的,那確實可能從來沒嘗過這樣的美味。
“喂,“她突然叫住正要鉆入灌木叢的少年,“你之前……都是生吃獵物的?“
天山歪著頭,喉結動了動,突然做了個撕咬的動作,犬齒在唇間一閃而逝。
謝玉塵胃部一陣抽搐。
好家伙,還真是個野生派。
“以后跟著我們,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食物。“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當他抬頭露出笑容時,謝玉塵莫名想起自己第一次喂流浪狗的場景。
——只不過這只“流浪狗“,怕是能徒手撕碎狼群。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進腦海,謝玉塵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轉身往山洞沖去。
香味!
既然能把天山吸引過來,自然也會引來其他東西——妖獸、參賽者,甚至是更危險的存在。
月兒還在洞里!
她的心臟猛地一沉,血液在耳邊轟然作響。
“天山!回洞穴!”她厲喝一聲,聲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緊繃。
峨眉刺在手中攥緊,謝玉塵的足尖點地,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掠出。
她的速度極快,幾乎化作一道殘影,樹枝抽打在手臂上留下紅痕也渾然不覺。
快!再快!
她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不要!
不要!
不要有危險!
風聲在耳邊呼嘯,肺部因劇烈奔跑而灼燒,但謝玉塵不敢停,也不敢慢。
她甚至能聽見自己血液奔涌的聲音,像擂鼓般震耳欲聾。
——如果月兒出了事,她也不想活了。
天山跑在謝玉塵身旁,他們剛跑到樹林邊緣,遠遠就聽見李星河粗獷的嗓音在夜色中炸開:
“——說了不加入!聽不懂人話是吧?!”
火光映照下,洞口的情形清晰可見——
李星河手持斧頭,肌肉緊繃,像一堵銅墻鐵壁般擋在巖洞前。
李云昭站在他側后方,手背在背后,鏡片后的目光冷靜而銳利。
而他們對面,站著四個人。
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精瘦,從背后無法看到他的長相。
“兩位小兄弟,何必這么緊張?”他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
在他身后,四名跟班兩左兩右站著,看似隨意,實則封死了李星河和李云昭的去路。
他的聲音沙啞,像砂紙摩擦:“在這鬼地方,人多才活得下去。”
謝玉塵的視線迅速掃過——
對面明面站著四人在交涉,左右有兩人暗中迂回,想包抄李氏兄弟。
左側灌木叢中,一個矮個子正悄無聲息地摸向李云昭背后,手中反握著一把短刃。
右側巨石后,另一人已經拉滿了弓,箭尖寒光閃爍,直指李星河的后心。
——是埋伏。
謝玉塵瞇起眼。
談判是假,牽制是真。
在他們包抄李氏兄弟的那一刻,就已經可以被當做壞人對待了。
正常人跟別人交涉,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沒理由去繞后包抄人家。
所以在謝玉塵看到他們繞后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了。
弓箭手威脅最大,她立刻倚著樹林往那邊潛伏過去。
邊走她邊盯著正面戰(zhàn)場,李星河的斧頭重重插進地面,土靈氣順著斧刃灌入,前方的泥土驟然隆起,形成一道半人高的矮墻。
“少廢話!”他冷笑,“要打就打,別擱這兒裝好人!”
土墻不算高,但足以在沖突爆發(fā)時提供短暫掩護。
“操……“
跟班中有人漏出一聲臟話,嗓音發(fā)顫。
中年男子的脖子梗得筆直,后頸的衣領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跡。
他強撐著沒退,但謝玉塵看見他的腳跟已經微微離地——那是人體準備逃跑時無意識的預動作。
右側的弓箭手原本拉滿的弓弦稍稍松了,箭桿擦過皮甲發(fā)出“咯“的輕響。
他側頭去看同伴,喉結滾動,像是在吞咽突然涌上來的恐懼。
李云昭恰在此時抬起了手。
“噼啪!“
一道細小的電弧從他指尖躍起,藍白色的電光映得他鏡片慘白。
“啊!“
跟班中有人驚叫出聲,直接跌坐在地。
中年男子終于繃不住了,右腿后撤半步,手掌按上了腰間的刀柄——卻遲遲沒拔出來。
謝玉塵瞇起眼。
“看來他們還沒靈氣入門。”謝玉塵慶幸道,忍不住說出聲。
“等、等等!”首領男人的聲音比剛才高了半度,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兩位……仙師,我們不是來打架的!”
他猛地抬手,示意身后的跟班后退,自己卻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一個多余的動作引來雷電劈頂。
“我們只是路過,聞到肉香,想……想結交一番!”他干笑兩聲,頭顱卻不斷往兩側轉動,顯然在等繞后的手下就位。
可他的跟班們已經慌了。
右側的弓箭手弓弦微松,箭尖下垂,顯然不敢再瞄準。
左側的毒刃刺客僵在原地,刀尖微微發(fā)顫,像是握不住了一樣。
當然咯,到時候兩人一出手,仇恨就在他們兩個身上,第一個被干掉的,也是他們倆。
“結交?”李云昭冷笑,手上雷電又亮一分,“繞后來結交?”
首領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額頭滲出冷汗。
“誤會!都是誤會!”他連忙擺手,聲音急促,“我們只是想探查附近情況而已!”
他眼珠急轉,突然換上一副推心置腹的語氣:
“兩位少年,你們剛學會運用靈氣吧?昨晚大家一起被傳送到這個地方,你們就算昨晚就學會了用靈氣,應該也不是很熟練吧?!”
他說到“不是很熟練”的時候,聲音陡增,簡直就是在給側翼兩個同伙傳遞消息。
他突然換上討好諂媚的語氣:“要不,你們當老大唄,我們都聽你們的,你們有力量,有肉吃,我們都跟你們的!”
謝玉塵沒空聽他們在說什么了,她的呼吸近乎停滯。
她與天山伏在灌木叢后,距離右側弓箭手不過十步。
那人仍半蹲在樹旁,弓弦微松,箭尖下垂,顯然被李氏兄弟的靈氣震懾,一時不敢妄動。
就是現在。
她掌心向上,冰靈氣順著經脈涌至指尖,凝成三寸長的透明冰錐。
寒氣在皮膚表面結出細霜,她卻感覺不到冷——只有殺戮前詭異的平靜。
天山在她身側,肌肉繃緊如獵豹,卻未發(fā)出一絲聲響。
謝玉塵瞇起左眼。
弓箭手的后頸暴露在視野中,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衣領下露出一截蒼白的皮膚。
“嗤——!”
冰錐破空,帶起一線寒芒。
箭手似有所覺,脖頸剛偏轉半寸,冰錐已貫入咽喉!
他的瞳孔驟然擴大,手指痙攣著抓向脖子,卻只摸到冰錐尾端——寒氣已順著血管蔓延,喉結瞬間覆上白霜。
弓從手中滑落,箭囊砸在枯枝上,發(fā)出“咔”的輕響。
他跪倒在地,喉嚨里擠出“咯咯”的氣音,像漏氣的風箱。
天山猛地竄出,一把扶住他癱軟的身體,緩緩放平。
沒有多余的動作,沒有猶豫,仿佛只是擺放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件。
謝玉塵盯著箭手渙散的瞳孔,冰錐正在他喉中融化,混著血水從嘴角溢出,在落葉上洇開暗紅的冰渣。
指尖還殘留著冰錐的寒氣,她盯著弓箭手那張凝固的臉——他的眼睛還睜著,瞳孔擴散,嘴角溢出的血沫已經結成了細碎的冰晶。
她殺人了。
不是昨晚那個皮膚潰爛、眼珠漆黑的變異怪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會呼吸會恐懼的人。
胃部突然痙攣,一股酸液涌上喉嚨。
她死死咬住牙關,卻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息,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
“呼……呼……“
她的手指深深摳進泥土,指甲縫里塞滿腐殖質。
世界在天旋地轉,耳膜嗡嗡作響,連李星河在遠處的吼聲都變得模糊不清。
——就是這一瞬間的恍惚,要了她的命。
巖縫中的黑影動了。
一名埋伏者像壁虎般貼著石壁滑下,匕首高舉,刃尖對準謝玉塵的天靈蓋直刺而下!
這里什么時候有埋伏者的?
她只看到了左右兩邊的埋伏者,石壁上面什么時候多出一個?
寒光距離她的頭皮只剩半尺——
“砰!“
一道黑影橫撞過來,謝玉塵被狠狠撲倒在地。
她仰面看見天山凌空擰腰,右手成爪扣住偷襲者的咽喉,借著墜落之勢將對方重重摜在地上!
偷襲者的匕首脫手飛出,天山卻不管不顧,五指收攏——
“咔嚓!“
頸骨斷裂的聲音清脆得像是掰斷一根嫩筍。
偷襲者的腦袋歪成詭異的角度,嘴角溢出血沫,四肢抽搐兩下便不動了,天山松開手,偷襲者的尸體軟綿綿地癱在落葉堆里。
他轉頭看向謝玉塵,琥珀色的瞳孔在陰影中收縮成一條細線。
謝玉塵的呼吸終于平復,她撐著地面坐起來,發(fā)現自己的手還在抖。
但當她看向那具偷襲者的尸體時,某種冰冷的認知逐漸清晰:
人被殺,就會死。
她盯著地上那具尸體——弓箭手的眼睛仍睜著,瞳孔擴散,嘴角的血沫已經凝結成冰渣。
喉嚨里翻涌的酸水讓她咬緊了牙關,可那股鐵銹味還是揮之不去。
天山沉默地拽起尸體,像拖一捆干柴般將其拽到最近的橡樹后,枯枝在尸體重量下斷裂,發(fā)出細碎的“咔嚓“聲。
他動作干脆,沒有多余的情緒,仿佛只是在收拾一頓吃剩的獵物。
等他再回來時,謝玉塵仍跪在原地,指節(jié)深深陷進泥土里。
天山站定在她面前,低頭看她。
然后——
他忽然俯身,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謝玉塵猝不及防撞進他懷里。
少年的胸膛滾燙,帶著松木和血腥混雜的氣息,他的手臂像鐵箍一樣環(huán)住她,力道大得幾乎讓她肋骨發(fā)疼。
沒有溫柔的輕拍,沒有安撫的低語——這個擁抱近乎蠻橫,像是野獸用最原始的方式確認同伴還活著。
謝玉塵僵住了。
她能感覺到天山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擂鼓般震著她的耳膜,他的呼吸噴在她頸側,灼熱而急促,仿佛剛經歷廝殺的其實是他。
謝玉塵緩過神來,天山松開了她,胸口還殘留著少年滾燙的體溫。
她視線重新聚焦——
戰(zhàn)況如何!
視線越過李氏兄弟筑起的土墻,她怔住了——
土墻外圍倒了一圈人。
首領男人仰面癱在地上,額頭青紫一片,顯然是被重物砸過。
他的兩個跟班疊羅漢般壓在一起,一個捂著肚子干嘔,另一個鼻血糊了滿臉。
而更遠處,本該潛伏在左側的埋伏者正蜷縮成蝦米,雙手死死捂著膝蓋——那里插著一支箭,箭尾還在微微顫動。
天山走過來,一手擰一個脖子,把他們都結果了。
……結束了?
她不過恍惚了片刻,戰(zhàn)斗竟已塵埃落定。
“姐?!“
謝月娥的聲音從巖洞深處傳來,帶著剛睡醒的鼻音。
謝玉塵心頭一緊,顧不得多想,轉身就往洞內沖去。
洞內,謝月娥正揉著眼睛坐起身,李星河的衣服蓋在肚子上。
她頭頂翹著一撮毛,懷里還抱著半成品鱗甲手套,顯然是被李星河造土墻的動靜驚醒。
“外面打雷了嗎?“小丫頭迷迷糊糊地問。
謝玉塵突然笑出聲。
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徹底松懈,她單膝跪地,一把將妹妹摟進懷里。
孩子身上還帶著暖烘烘的睡意,發(fā)絲間沾著草屑的味道。
“沒事了。“她輕拍妹妹的小小后背,鼻頭酸楚,聲音有些啞,“起床干活!“
洞外傳來李星河罵罵咧咧的嗓門:“這老小子腰里還藏著毒粉!云昭你按緊他!“
金屬碰撞聲,電流噼啪聲,還有天山沉默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