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房梁垂下的紅布浸透尸油,沈安踩著祖父的八仙桌躍起時,梁木突然裂開七道縫隙。每道裂縫里都嵌著枚青銅蟬蛻,蛻殼表面刻著《沈氏家規》最終章:
1.寅時三刻前完成蟬蛻儀式
2.用護心鏡照見三世因果
3.若房梁滴血需飲下七枚蛻殼
4.聽見百鬼哭墳時不可回頭
當沈安扯下紅布的剎那,整座宅院瞬間腐朽。庭院里的古槐化作焦炭,樹根處浮現出七星棺陣,每口棺材都刻著玉蟬印記。護心鏡在月光下投射出光斑,指引他撬開第四口棺材——里面躺著具懷抱青銅匣的童尸,正是周歲時的自己。
“你終于走到這步了。“祖父的聲音從匣中傳出,青銅匣蓋自動彈開,露出浸泡在血水中的族譜原本,“當年我算出沈家氣數將盡,唯有借嫡孫肉身養蠱......“
沈安將護心鏡扣在族譜上,泛黃的紙頁突然浮現出血色畫面:母親臨盆當夜,祖父在產房布下七星燈,將青銅蟬蛻塞入嬰兒囟門。鏡中映出自己后背的胎記,那根本不是詛咒印記,而是鎮壓三十八道怨魂的封印陣眼。
寅時的更鼓在此時響起,房梁裂縫滲出黑血。沈安吞下七枚蟬蛻的瞬間,五臟六腑如同被千萬根銀針刺穿。劇痛中他看見自己的一生在鏡中倒放——周歲宴上被刺入的青銅釘、井底密室摸到的指甲、水鬼渡口嵌入的鏡片,原來都是蟬蛻儀式的必需之物。
護心鏡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組成完整的北斗七星。沈安的血滴在星位上,老宅地面轟然塌陷,露出深埋地底的鏡冢。無數青銅鏡組成巨大的蟬蛹,每面鏡中都囚禁著個沈家先祖的魂魄,他們被鐵鏈穿透琵琶骨,正朝著中央的祭壇跪拜。
祭壇上的青銅鼎燃起幽藍鬼火,沈安看見母親被鐵鏈懸在鼎上。她的腹部裂開,露出當年縫入護心鏡的傷口,此刻正源源不斷涌出青黑色的蠱蟲。
“時辰到了......“祖父的鬼魂從鼎中升起,“用你的蟬蛻之身......“
沈安突然將最后一塊玉牌碎片刺入心口,鮮血噴濺在祭壇的龜甲上。甲骨文泛起紅光,顯現出被篡改的真相:真正的詛咒源于沈家先祖屠殺守鏡人全族,那些青銅鏡本是鎮壓怨氣的法器,卻被沈柏年煉成了續命邪器。
鏡冢開始崩塌,沈安在紛飛的青銅碎片中抱起母親殘魂。三十八道怨魂從蟬蛹中掙脫,它們撕咬著沈柏年的魂魄,青銅鏡面接連爆裂。當第一縷晨光穿透地宮時,沈安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消散——蟬蛻儀式即將完成,作為容器的肉身將永遠留在鏡冢。
“安兒看井底!“母親的殘魂突然指向某面未碎的銅鏡。
鏡中映出老宅古井的真實景象:井底沉著個青花瓷壇,壇中是用紅綢包裹的嬰孩骸骨——這才是真正的沈安,當年母親抱著投河的那個死胎。而此刻正在消散的“沈安“,不過是祖父用蠱蟲和怨氣捏造的人傀。
最后一枚青銅蟬蛻嵌入祭壇時,沈安笑著松開了手。他的身體化作萬千光點,每一粒光塵里都浮現出某個枉死者的面容。古槐的焦炭突然抽出新芽,三十八盞河燈順著井水漂向遠方,每盞燈芯都燃著點青銅色的火苗。
現實中的圖書館值班室里,沾血的《槐川鎮民俗志異》悄然合攏。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地面織出玉蟬圖案,某個正在整理書架的管理員突然愣住,他的小臂上浮現出淡淡的青色胎記——狀若蟬翼,正在晨光中緩緩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