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中夾雜著細碎的金色光點，像是顯微鏡下觀察到的細胞分裂景象。俞瑾的意識漂浮在虛無中，感覺不到自己的軀體存在。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警報聲，時近時遠，像是被什么干擾了一樣不穩定。

“俞博士...能聽見嗎...“

林小滿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傳來，模糊不清。俞瑾想回應，卻發現自己的聲帶不聽使喚。她感覺自己正從極高的地方墜落，而下方是一片藍色的電光海洋。

“她的瞳孔有反應了！“

這次聲音清晰了許多。俞瑾猛地睜開眼睛，刺眼的白光讓她立即又閉了起來。劇烈的頭痛像是有人在她顱骨內釘入一根鐵釘，每一次心跳都讓疼痛加劇一分。

“慢一點，先別急著起來。“

俞瑾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幫助她慢慢坐起。她嘗試再次睜開眼睛，這次做好了準備，讓瞳孔逐漸適應光線。

她躺在一張簡易醫療床上，頭頂是一盞搖晃的應急燈，投下不穩定的黃色光暈。房間不大，約二十平米，墻壁是實驗室常見的白色瓷磚，角落里堆放著幾個標有生物危害標志的金屬箱。

“這是...哪里？“俞瑾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喉嚨像是被砂紙摩擦過一樣火辣辣地疼。

林小滿的臉出現在視線中央，這個平時總是扎著馬尾的年輕女孩現在頭發散亂，眼睛下方掛著濃重的黑眼圈。她遞給俞瑾一杯水，水杯是實驗室常見的玻璃燒杯。

“大學生物樓的地下三級生物安全實驗室。“林小滿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激動，“您已經昏迷三天了。“

三天？俞瑾的思緒慢慢回籠。最后的記憶碎片逐漸拼合——實驗室的警報聲，張教授變異的恐怖面容，肩膀被咬的劇痛，以及...方向盤上跳動的藍色電弧。

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雙手。此刻它們平靜地躺在白色床單上，看起來毫無異常。但當她嘗試彎曲手指時，一絲微弱的藍色電光突然在指尖跳躍，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這...！“俞瑾猛地縮回手，電光隨即消失。

林小滿卻像是早有預料：“您昏迷期間，附近的電子設備經常無故失靈。特別是前天晚上您高燒不退時，整個樓層的照明系統都炸了。“

俞瑾抬起手，嘗試集中注意力。令她震驚的是，隨著意念集中，那些藍色電弧真的再次出現，這次更加明顯，像是一條條微型閃電在她指間流動。

“這不可能...“作為科學家的本能讓她立即開始分析，“人體產生的生物電最多只有幾毫伏，這種肉眼可見的放電現象至少需要...“

她的話被肩膀突然傳來的劇痛打斷。俞瑾倒抽一口冷氣，掀開病號服查看傷口。被咬處已經結了一層暗紅色的痂，周圍皮膚呈現出不健康的青灰色，但沒有任何感染的跡象。

“您的愈合速度...不太正常。“林小滿遞給她一面小鏡子，“而且眼睛...“

鏡中的自己讓俞瑾愣住了。她的虹膜邊緣出現了一圈極細的藍色光暈，在昏暗光線下微微發亮，像是通了電一樣。

“其他人呢？外面情況怎么樣？“俞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放下鏡子。

林小滿的表情黯淡下來：“城市已經癱瘓了。第一天還有軍隊維持秩序，第二天通訊就全部中斷。現在外面到處都是那些...東西。“她頓了頓，“大學里還算相對安全，感染者主要集中在宿舍區和食堂。“

俞瑾掙扎著下床，雙腿虛弱得幾乎支撐不住身體。林小滿趕緊扶住她，帶她來到房間一角的監控屏幕前。

十六個分屏顯示著校園各處的實時畫面。正如林小滿所說，主教學樓前的廣場上游蕩著十幾個行動遲緩的人影，他們的姿勢扭曲，有些缺胳膊少腿，卻依然能夠移動。

“我觀察到幾個特點，“林小滿指著屏幕，“他們的視力似乎很差，主要靠聲音和氣味定位；行動速度比正常人慢，但不知疲倦；頭部是要害，破壞大腦才能徹底停止其活動。“

俞瑾點點頭，科學家的思維模式自動啟動：“符合病毒攻擊神經系統的特征。基底核控制運動功能，杏仁核掌管攻擊本能...“她突然想到什么，“你說電子設備會失靈？“

“特別是靠近您的時候。“林小滿點點頭，“手機、平板、監控設備都會無故關機或者出現亂碼。“

俞瑾再次看向自己的手，一個可怕的猜想在腦海中成形。她被感染了，但沒有變成那些怪物，而是...發生了某種變異？

就在這時，監控屏幕突然閃爍起來。其中一個分屏顯示地下二層走廊的畫面里，出現了兩個全副武裝的人影。

“有人進來了！“林小滿驚呼。

俞瑾立即調大那個分屏的畫面。兩個穿著黑色戰術裝備、戴著防毒面具的武裝人員正在逐個房間搜查，他們動作專業，裝備精良，絕對不是普通幸存者。

“...確認目標在這里嗎？“一個沙啞的男聲通過監控的拾音器傳來。

“熱成像顯示地下三層有兩個生命體征。“另一人回答，“上頭命令必須帶回那個病毒專家，死活不論。“

俞瑾和林小滿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

“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林小滿聲音發抖。

俞瑾看著自己仍在微微放電的手指，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我...他們在追蹤電磁異常。“她轉向林小滿，“這棟樓還有其他出口嗎？“

“緊急通道通向下層實驗室，但那里可能也有他們的人。“

沉重的腳步聲已經來到了他們所在樓層。俞瑾能聽到門外走廊上金屬裝備碰撞的聲響，越來越近。

“躲起來。“俞瑾壓低聲音，迅速關閉所有監控屏幕。

林小滿拉著她躲進一個儲物柜，空間狹小得讓兩人不得不緊貼在一起。俞瑾能感覺到年輕女孩劇烈的心跳和顫抖的身體。

“聽著，“她在林小滿耳邊輕語，“無論發生什么，保持安靜。他們要找的是我，如果被發現，你找機會自己逃。“

林小滿剛要反對，外面的腳步聲已經停在了實驗室門口。電子門鎖發出“滴滴“的識別聲，接著是“咔噠“一聲解鎖音。

俞瑾屏住呼吸。透過儲物柜的百葉窗，她看到兩個全副武裝的男人走進實驗室。他們手持突擊步槍，槍管下掛著戰術手電，光束在黑暗中劃出刺眼的光軌。

“熱源最后顯示在這一層。“高個子的武裝人員說，他的面具讓聲音變得沉悶失真。

另一人踢翻了工作臺的椅子：“仔細搜。教授說那個女博士可能是關鍵。“

俞瑾感到一陣眩暈，肩膀的傷口開始抽痛。她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指再次不受控制地放電，這次更加劇烈，藍色電弧像小蛇一樣纏繞著她的手腕。

“唔...“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立即引來武裝人員的注意。

“什么聲音？“

手電光束掃向儲物柜方向。俞瑾知道他們無路可逃了。在絕望中，她做了一個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舉動——將雙手用力按在儲物柜的金屬內壁上，集中全部注意力想著“斷開電源“。

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痛從肩膀炸開，順著脊椎直沖頭頂。俞瑾感到鼻腔一熱，溫熱的血液流到嘴唇上。但與此同時，整層樓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連應急照明也瞬間斷電，實驗室陷入絕對的黑暗。

“怎么回事？“

“EMP攻擊？不可能！“

武裝人員慌亂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俞瑾抓住這個機會，推開儲物柜門，拉著林小滿向記憶中的出口方向摸去。

“這邊！“林小滿反握住她的手，對這個實驗室顯然更加熟悉。

她們在漆黑中跌跌撞撞地前進，身后傳來武裝人員的咒罵和碰撞聲。俞瑾的頭痛得幾乎要裂開，鼻血不斷滴落在前襟，但她不敢停下。

林小滿推開一扇防火門，冷空氣撲面而來。這是通往地下三層的緊急通道，只有微弱的綠色應急燈提供照明。

“他們...為什么抓你？“林小滿氣喘吁吁地問，扶著俞瑾下樓。

俞瑾用袖子擦去鼻血：“不知道...但肯定和這個有關。“她抬起仍在微微放電的手，“還有病毒...他們知道些什么...“

來到地下三層，她們暫時安全了。這個區域是存放危險化學品的地方，平時很少有人來。俞瑾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您流了好多血！“林小滿驚慌地掏出紙巾。

俞瑾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白大褂前襟已經被鼻血浸透。她接過紙巾按住鼻子，同時發現指尖的電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疲憊感，像是剛跑完馬拉松。

“每次使用那個能力...都會這樣嗎？“林小滿小心翼翼地問。

俞瑾搖搖頭：“第一次...有意識地使用。“她突然抓住林小滿的手，“剛才的事...你看到了，這違背了一切科學常識...“

“世界已經瘋了，俞博士。“林小滿苦笑，“至少您這個'超能力'還能救我們。“

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天花板落下少許灰塵。俞瑾意識到，外面的世界正在崩塌，而她身上發生的事，可能與這場災難有著可怕的關聯。

“我們需要武器、食物和更多信息。“她強迫自己站起來，“首先得弄清楚那些人是誰，他們想要什么。“

林小滿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門禁卡：“地下二層有個備用軍械庫，是給生物安全部隊使用的。也許我們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

俞瑾看著這個平時膽小怕事的年輕助理，此刻眼中閃爍的堅定光芒，突然意識到在這場末日中，每個人都在被迫成長。

“好，但我們得先等那些人離開。“她說著，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墻壁。

林小滿立即撐住她：“您需要休息。我去找些醫療用品和食物，您在這里等著。“

俞瑾想反對，但虛弱的身體背叛了她。她只能點點頭，滑坐回地上。當林小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時，俞瑾再次看向自己的雙手。

在昏暗的應急燈下，她發誓看到皮膚下有微弱的藍色光脈一閃而過，像是電流在血管中流動。這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而她，又在這場災難中扮演著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