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滿廳寂靜。
蘇拾玖握著那份還沒焐熱的退婚協議書,感覺自己像個被當場抓包的小偷,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嫡母王氏則是一臉“你死定了”的表情,連帶著蘇家眾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個即將被拖出去砍頭的蠢貨。
只有皇帝陛下似乎覺得這出戲格外有趣,臨走前還拍了拍蘇拾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了句:“稷川王身子弱,蘇小姐以后……多費心。”
費心?她現在只想費錢雇個殺手把自己送走!
被一眾仆婦“請”回房間后,蘇拾玖整整一天都躺在床上裝死。
春桃端來的湯藥被她用“現代藥理知識”懟了回去:“這黃連配巴豆,是怕我死得不夠快嗎?拿走拿走!”
到了晚上,她才終于接受了現實,退婚是不可能退婚了,這輩子都不可能。
但嫁給病秧子?也不行!
“春桃,”蘇拾玖猛地坐起來,眼里閃著精光,“你說那稷川王蕭燼寒,真的病得快死了嗎?”
春桃想了想,搖頭道:“奴婢也不清楚,只聽說王爺從記事起就藥不離口,連面都很少露,不過……”她壓低聲音,“坊間有傳言,說王爺是裝病,為的是躲避朝堂爭斗。”
“裝病?”蘇拾玖眼睛一亮,這可比真病秧子有意思多了!“行,就算他是裝病,那也得我配合著演下去才行,想讓我當沖喜王妃?沒門!”
她立刻開始盤算起來。
既然退不了婚,那就得在婚后掌握主動權。
第一步,就是去稷川王府探探虛實,順便……搞點錢。
接下來的幾天,蘇拾玖一改之前的“病弱”模樣,開始瘋狂折騰。
她先是把蘇家準備的那些繡著花鳥蟲魚的傳統嫁妝扔到一邊,指揮著仆婦們把自己的房間改造成了“臨時工作室”,然后翻箱倒柜找出所有能換錢的東西,又讓春桃去街上買來了一堆奇怪的材料——棉花、布匹、木料,甚至還有幾個巨大的竹筒。
“小姐,您這是要做什么呀?”春桃看著滿屋子的雜物,一臉茫然。
蘇拾玖頭也不抬,正在用尺子測量一個木桶的直徑:“做嫁妝啊,總不能真帶著那些老掉牙的玩意兒去王府吧?本小姐的嫁妝,必須獨一無二,閃瞎他們的眼!”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里,蘇府的下人們都看到了詭異的一幕:那位即將嫁給王爺的庶小姐,整天拿著鋸子錘子敲敲打打,嘴里還念念有詞:“這個角度不對,得再加個弧度……”“棉花塞少了,不夠軟和……”
直到出嫁前一天,蘇拾玖的“嫁妝”終于完工了。
那是一頂……極其古怪的花轎。
轎身還是傳統的朱紅色,上面卻被她加裝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東西:轎頂裝了個可開合的竹制天窗,說是“便于通風采光”;轎壁開了幾個小窗,糊著半透明的紗絹,說是“增加視野”;最離譜的是轎內,原本的木板座椅被拆掉,換成了一個用木料和棉花制成的、有著奇怪弧度的椅子,椅子上還鋪著厚厚的軟墊,旁邊甚至還裝了個可以放茶杯的小桌板。
“這……這是花轎還是移動書房啊?”負責抬轎的轎夫看著這玩意兒,滿臉絕望。
蘇拾玖得意地拍了拍那把“人體工學座椅”:“你懂什么?這叫人性化設計!長途跋涉,腰酸背痛怎么辦?有了這椅子,保準你們抬轎都省勁兒!”
轎夫們:“……”我們謝謝您了。
第二天一早,迎親的隊伍就到了蘇府。
出乎蘇拾玖意料的是,來迎親的并不是什么病懨懨的小廝,而是一隊精悍的侍衛,為首的那個少年雖然面色蒼白,但眼神銳利,透著一股不符合年齡的沉穩。
“在下墨三,奉王爺之命,前來迎親。”少年微微躬身,聲音平淡無波。
蘇拾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里嘀咕:這難道就是男主的暗衛?看起來挺靠譜的樣子,就是不知道廚藝怎么樣。
她也不矯情,提著裙擺就上了自己改造的花轎。
“起轎!”
隨著一聲吆喝,花轎被抬了起來。
蘇拾玖舒服地靠在“人體工學座椅”上,透過小窗看著外面的街景,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春桃,”她掏出一個用竹筒和棉線做的“簡易對講機”,對著另一頭喊道,“感覺怎么樣?”
春桃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帶著點悶悶的:“小姐,這玩意兒真神奇!就是……有點費嗓子。”
蘇拾玖得意地笑了笑,這可是她根據現代原理改良的“古代版對講機”,雖然效果不怎么樣,但裝X足夠了。
然而,她的得意沒持續多久,就被轎子的顛簸打斷了。
“我去!你們怎么抬的轎子?”蘇拾玖被晃得七葷八素,忍不住對著外面喊道,“會不會用巧勁兒?沒看到我這轎子上有減震設計嗎?”
外面的轎夫們欲哭無淚:“小姐,您這轎子比平常的重了至少兩倍!我們已經盡力了啊!”
蘇拾玖:“……”好吧,是她考慮不周。
一路顛簸,好不容易到了稷川王府。
王府看起來比蘇府氣派得多,但也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息,到處都是穿著素凈的下人,走路都躡手躡腳的,仿佛生怕驚擾了什么。
墨三將蘇拾玖引到正廳,只見廳中首座上,斜倚著一個身著月白錦袍的男子。
男子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年紀,面容俊美得近乎妖異,皮膚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嘴唇卻毫無血色,長發松松地挽著,幾縷碎發垂在額前,更顯得他體弱多病。
他正閉目養神,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漆黑如墨,深邃似海,明明身體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眼神里卻透著一股洞察一切的銳利和……
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
蘇拾玖心里咯噔一下:我勒個大叉!這顏值!這氣場!怕不是個真·病嬌吧?
蕭燼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定格在她身后那頂“奇形怪狀”的花轎上,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蘇小姐,”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意外地好聽,“這就是你的嫁妝?”
蘇拾玖定了定神,走上前,福了福身,皮笑肉不笑地說:“讓王爺見笑了,小女身子弱,怕路上顛簸,所以自作主張改良了一下花轎,希望王爺不要介意。”
蕭燼寒輕輕咳嗽了幾聲,旁邊的墨三立刻遞上一杯溫水。
“介意倒是不介意,”蕭燼寒接過水杯,指尖修長,骨節分明,“只是不知蘇小姐這‘改良’,可否也用在……別的地方?”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蘇拾玖,帶著一種探究的意味。
蘇拾玖心里一緊,面上卻依舊笑嘻嘻的:“王爺說笑了,小女不過是懂些旁門左道罷了,倒是王爺您,看起來比傳聞中……還要‘虛弱’啊。”
她特意加重了“虛弱”兩個字,眼神里充滿了“我知道你在裝病”的意味。
蕭燼寒端著水杯的手頓了一下,抬眸看向她,眼神里的戲謔更濃了。
“哦?是嗎?”他放下水杯,又輕輕咳嗽了幾聲,這次咳得似乎有些厲害,連耳根都泛起了一絲病態的紅暈,“看來蘇小姐對本王的身體,很感興趣?”
蘇拾玖:“……”
這貨絕對是在裝病!而且還在調戲她!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想把手里的“退婚協議書”甩他臉上的沖動,笑瞇瞇地說:“王爺誤會了,小女只是關心您的身體罷了,畢竟……您要是沒了,我這王妃的位置,可就尷尬了不是?”
這話一出,滿廳的下人都嚇得屏住了呼吸,連墨三的眼皮都跳了一下。
誰敢這么跟王爺說話?還是剛嫁過來的王妃?
蕭燼寒聞言,倒是真的笑了起來,笑聲不大,卻帶著一種愉悅的意味。
“蘇拾玖,”他緩緩念著她的名字,眼神里閃過一絲興味,“你很有趣。”
蘇拾玖:“……”有趣你個大頭鬼!信不信我明天就給你熬一鍋巴豆粥?
就在這時,旁邊的管家上前一步,恭敬地說:“王爺,王妃,吉時快到了,請入洞房吧。”
入洞房?
蘇拾玖這才反應過來,她已經嫁過來了,現在要去……洞房?跟這個疑似病嬌、肯定裝病的王爺?
她看著蕭燼寒那張俊美卻毫無血色的臉,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
有了!
她立刻換上一副“關切”的表情,走到蕭燼寒身邊,柔聲道:“王爺,您看您這身子,洞房就不必了吧?您還是趕緊回房休息,我去給您熬點……補藥?”
蕭燼寒挑眉:“補藥?”
“對!”蘇拾玖用力點頭,心里已經樂開了花,“我知道一種特別有效的補藥,吃了之后保證您……呃,精神百倍!”
當然,前提是這藥沒過期。
她從袖兜里掏出一個小紙包,里面是她穿越前口袋里揣著的布洛芬,她一直有偏頭痛的毛病,所以隨身帶著。
“來,王爺,快把這藥吃了,包管藥到病除!”
蘇拾玖獻寶似的把藥遞到蕭燼寒面前。
蕭燼寒看著她手里的白色藥片,又看了看她臉上“真誠”的表情,眼神里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他沒有接藥,只是湊近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說道:“蘇拾玖,”他的氣息帶著一絲清冽的藥味,拂過她的耳廓,“本王只是裝病,不是真傻。”
蘇拾玖:“!!!”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這是布洛芬?!
不對,他應該不知道這是什么藥,但他知道她在耍花樣!
看著蘇拾玖瞬間石化的表情,蕭燼寒終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
這一笑,仿佛冰雪初融,滿室生輝。
蘇拾玖呆呆地看著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這病秧子王爺,不僅裝病,還是個腹黑大魔王!
她的王府生存之路,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艱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