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色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蕩開了層層漣漪。丁馬村的家家戶戶都門窗打開,村民們也都在村中央的丁馬廣場上排起了整齊的隊伍,向太陽致以他們崇高的敬意。
丁馬村是個被詛咒的村子。據說在百年以前,村民們惹怒了當時的國主,因此受到了懲罰——這里的時間被加速了。至于加速到何種程度,用當地人的話來講就是:“太陽在這里一周一次升落,你今天見到他們,下次再見或許就認不出來了。”所以,對于一周只能見到一次日出的丁馬村來說,迎接太陽的升起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這次太陽升起,所有村民們自然也是十分重視,紛紛出門迎接。
唯獨一人除外。
此刻,那名特立獨行的青年正躺在自家的床上,懶懶地掰著手指消磨時間。
葉淮聽見門外經過的村民的低罵聲,也不以為意,他早就習慣了被別人排擠的生活,不過要是回憶起他初來乍到的時候村民們對他的熱情款待,葉淮的臉上也會揚起一絲笑容來。
現在的日子,還不是自己一手促成的。葉淮無奈地想。
就在他打算再多回憶一下那些泛著金光的美好回憶時,他的屋門被敲響了。
葉淮截斷了思緒,把自己從床上撐起來,轉過頭看向客廳的門。“會是誰呢?大家這個時候都忙著迎接日出,根本沒人會來。”葉淮暗暗地想著,手中泛起點點星光。總之不論是誰,葉淮都覺得要做好防范措施,以免不測。
他走到門前,看著被人錘地哐哐響的門,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難道是......”葉淮手中的星光凝聚成形,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張十分樸素的白色面具。感知到手中的虛幻變成了實物,葉淮扯扯嘴角,將那張面具牢牢地戴在了臉上。
門外的人似乎已經等不及了,敲擊越來越猛烈,就在屋門即將散架的前一刻,葉淮把門拉開了。
“好久不見,周澤。”葉淮看著站在門外的人果然就是先前心中所想的身影,不由得把心放寬了些,至少對于周澤他可以不用那么防備。“你居然會來這里,我很意外。要進來坐坐嗎?”
周澤倒是沒有給葉淮好臉色,他看著面前戴著白色面具的青年,冷冷地說:“我都站在你家門口了,你難道還不讓我進去坐會嗎?”說完,他不顧葉淮作何反應就將他擠開,邁著大步子進了屋。
葉淮本欲說些什么,看周澤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也就識相地閉上了嘴,把門帶上了。
“你還記得自己離開周家幾年了嗎?”周澤進屋后并沒有坐下,而是轉過身站在客廳中央看著葉淮問出了這個問題。
“七年。”葉淮回答道。
“七年嗎......那好,你還記得當初離開周家時立下的承諾嗎?”周澤聽到了葉淮的回答,略微沉思了一會,然后繼續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葉淮愣了愣,良久,他才開口:“一年之內,我會讓全丁馬村的人都能戴上面具,離開詛咒之地。”
得到了葉淮的回答,周澤咧開嘴笑了起來:“看來你的記性不錯啊。可是我看,這里的人臉上似乎都干干凈凈的,沒有戴你做的面具呢。”說著,他還用玩味的眼神看向了葉淮。
“該不會,他們不愿意相信你吧?”
周澤的話似乎刺痛了葉淮內心的某處,只見葉淮緩緩合上眼皮,薄唇輕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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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在這片土地上可以一個人的命運。
倘若你有一張好的面具,那么你的未來就一片光明。如果沒有面具或者連拿到面具的機會都沒有,那么你將有可能喪失決定自己命運的話語權。
而就是這么一個如此重要的物品,卻被國主下令禁止鍛造了。一夜之間,所有的私人面具造匠都被國主下了通緝令,四散奔逃。
葉淮的父母就是一對夫妻面具造匠。
父親會打磨面具的形態,母親會給面具注入覺醒能源。由兩人制造的面具,無一不是頂好的。可就是這樣前途無限的工作卻給他們二人帶來了災禍。
二十年前的一個夜晚,還是孩子的葉淮正跟隨父母親再一次踏上了逃亡的路,可誰曾想在路上被政府的護衛們給抓到了。為了讓年幼的葉淮能夠活下去,葉淮的父親毅然決然地強行催動面具成形,動用了這個奇幻道具的力量——他把葉淮轉移到了另一處,是一處護衛們找不到的地方。而葉淮的父母被護衛們抓住,帶去了那個囚禁了無數靈魂的國中牢里。
那時,葉淮還沒弄懂情況就失去了至親,唯有手中父親送他的半成品面具陪著他。
年幼的他在夜里敲響了所有他可以看見的門,重復說著求別人收留他的話,而后一次次地被拒之門外。
就在這個小小的孩子將要放棄的時候,某一家的婦人實在不忍心看著這個孩子受此苦難,打開了房門讓他進去,也是從那時候起,這個孩子與周家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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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淮停止回憶,看著周澤那譏諷的笑,默默握緊了右拳。
“行。我立下的承諾我沒做到,我會如約回到周家的。”漫長的寂靜過后,葉淮終于先開了口。“不過鍛造鐵面,我還需要考慮一下。”
周澤此次前來的目的本來就不是讓葉淮答應鍛造鐵面的,只是過來看看他有沒有逃走,不過既然葉淮愿意跟他一起回去,他也喜出望外。
“那真是太好不過了。鐵面一事我會跟家主商討一下,你壓力也不用太大。”周澤對著轉身回房間的葉淮說,語氣里也帶上了一絲關切。
畢竟讓一個面具造匠違背曾經立下的契約行事,的確有些不公平。
可是這個世界本來就很不公平。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葉淮的背影,周澤也召喚出自己的面具戴上,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