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第一個敲響房門的，是王幺娣。她端著水果，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了燈，房間不算大，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個柜子就幾乎占據(jù)了全部空間。

她將水果放到桌子上，坐到了床對面的椅子上。

“為什么突然辭職啊？”

王幺娣看著還躺在床上的兒子。

秦子玄沒有起身，保持著平視天花板的狀態(tài)。

他還是沒有想好該怎么解釋，這次的離開算是沖動之下做出的決定，他不知原因，也沒有后悔。

“辛苦了兒子，很多事情，媽媽或許幫不上忙。但也許，你能和我們商量的。”

母親退出了房間，關(guān)上了房間門。

悲傷，是的吧，應(yīng)該是悲傷。秦子玄感覺情緒占據(jù)了自己，但卻擠不出一滴眼淚。

他的眼神空洞洞的，情緒像是被什么套住，無論怎么翻涌，都沒法沖出來。

“他什么都沒說？我再去聊聊吧……”

那是爸爸秦正宗的聲音。

“不許去，阿玄不想說，今天晚上誰也不許去。”

奶奶一改白天的溫柔，雖然說的話有些含糊但十分威嚴，樓下沒了動靜。

又躺了一會兒，確認今天晚上真的不會再有人來打擾后，秦子玄翻身，從行李箱里拿了換洗衣服。

三樓的房間，一共只有三個，是后來專門給小輩建起來的。

堂弟秦子尚在本地村委會工作，最近出差沒回來。

堂姐秦子淑出國，很久沒有對方的消息。

走過三樓走廊時，樓下有了動靜，大概是開門聲引起了樓下的注意。

打開浴室燈，看了眼里面的陳設(shè)，秦子尚的所有東西都在里面擺著，雜七雜八的。

秦子玄在里面一陣翻找，找到一瓶沐浴露和一瓶洗發(fā)水。

感受著溫熱的水沖過身體，他想，此刻自己一定被一種名為放松的情緒籠罩著。

咚咚咚……

“阿玄，臟衣服丟在里面，晚上我一起洗。”

母親王幺娣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p>

“好……”

秦子玄應(yīng)了一聲后，按了按身邊拿出來的洗發(fā)水。

清水夾雜著泡面的液體流進他的手里。

秦子玄無奈的多按了幾下，此刻也不想再出去翻翻有沒有其他的。

洗完頭后，他又按了按沐浴露，又是清水夾雜泡面的液體。

嘆了一口氣后，還是將就著洗完了澡。

第二天一早，秦子玄就被奶奶和母親帶著，要求帶她們?nèi)ヌ酸t(yī)院，說是奶奶最近一直腰疼的厲害。

秦子玄只好沒吃早飯，就先將兩人送往二十公里外的縣城醫(yī)院。

“阿玄，做個體檢吧。”

王幺娣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張體檢單，遞給了秦子玄。

他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倆老太是以為自己得了什么病瞞著家里人。想來現(xiàn)在自己應(yīng)該有些哭笑不得。

為了讓她們能安心，秦子玄配合著，做好了全套體檢，一直到了中午才結(jié)束。

帶著倆老太太在外面吃了水餃，秦子玄坐在座位上，看著窗外形形色色的人有些出神。

“阿玄？下午陪奶奶逛街好不好？”

奶奶口齒不清的說著，觀察著秦子玄的表情。

秦子玄努力擠出笑，轉(zhuǎn)頭看向老太太，點頭答應(yīng)。

小縣城不比大城市的繁華，高樓在這里并不多見。至少在秦子玄看來，那些都算不上高樓。

這里的車流量比起城市少了不少，人們都走的很慢，很吵鬧。他們會忽然停在某個攤位前，和自己的朋友聊上很久。偶然會有行人無視亮著的紅燈穿行而過。街道不算干凈，環(huán)衛(wèi)工人需要管理的面積很大，他們會慢悠悠的騎行于街邊卻不會為注意街邊一點點的垃圾。

好亂、好吵。

一路上，倆老人都在往返于各個街區(qū)，秦子玄看出她們是想多帶著自己逛逛，讓自己開心一些。

可奶奶都已經(jīng)快八十多歲的身體，早就疲憊不堪了。時不時隱蔽的揉腰捏腿的動作，終于還是被秦子玄捕捉到。

“奶，媽，我累了。咱回家吧。”

奶奶坐到了后排，放緩著自己的呼吸。大抵是真的累了，沒一會兒就呼呼睡了過去。王幺娣坐在副駕駛，和開車的秦子玄聊著他不在時候的趣事。

“哎，阿玄，你雙手握著方向盤……”

“阿玄，好好看著路，不要發(fā)呆……”

“阿玄，你開的慢一點……”

終于是到了家，奶奶在母親的攙扶下回了一樓的房間。老太太的年紀也大了，樓梯爬不動，爺爺就把一樓的一間房間改成小臥室。

“奶奶，您沒事吧？”

秦子玄看著坐于床前久久沒緩過來的奶奶。此刻該是什么表情？該是什么心情？愧疚自責多一點，還是懊悔多一點？

他改變著眼神，讓自己表現(xiàn)的悲傷一點，自責一點。但他平靜的內(nèi)心，實際沒有一點波瀾。

老太太看著門前靠著的秦子玄，不知為何在眼神中流露著無限的悲哀神色。她抬起自己枯槁的右手輕輕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

“來奶奶旁邊坐會兒……阿玄。”

奶奶小心翼翼的抱了抱秦子玄，然后在他平靜無波的臉上親了親。

“有奶奶在呢，什么事情都可以和奶奶說的……奶奶養(yǎng)著你。”

秦子玄回頭在奶奶懷里沒動，輕輕嗯了一聲。

“吃飯去吧，奶奶想睡會兒，你先去吧。”

老太太松開了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晚上，秦子玄提出想一個人出門逛逛。只是沒走出幾步，他就能感受到，有一道身影一直不遠不近的跟在自己身后。

秦正宗的身影時常出現(xiàn)于街道的某個拐角，秦子玄不明白，為什么大家的態(tài)度都這么奇怪。但也沒有戳破父親悄然的跟蹤，反而這種被人看護著的感覺很好，就好像回到自己還是小孩的時候。

景區(qū)里，街道比外面干凈，人比外面卻多上不少。很多人留宿于這里的古鎮(zhèn)民宿。

江南特色的小鎮(zhèn)街道，每走幾步就能看見幾家茶館、飯館或是紀念品店。看著里面喧鬧的人群，實在沒有進入的欲望。

江流平靜，船只點綴著黃色的燈籠。靠近岸邊的水面倒映著上方建筑掛著的紅色燈籠，偶爾會遇見一座拱橋。它們各不相同，有著獨屬于自己的名字。其上是穿著古裝的人群，有人正搖著圓扇步態(tài)優(yōu)雅。有大俠裝扮的人，將劍環(huán)抱于胸前。有提著各色燈籠的人……

秦子玄看著看著，忽然有穿越回古代看一看的沖動。但是，想到古代大多朝代里，女子沒法像現(xiàn)在這樣出門，街上也沒有所謂的俠客，只有穿著布衣的男人，和抬著馬車的人。

他不由的從幻想中脫離出來，在街道的盡頭，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發(fā)著橙色光芒的牌匾，被樹木遮擋住，隱藏于街道側(cè)方的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