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卷著銀杏葉掠過山谷時，小刺猬阿栗正盯著樹洞里最后三顆皺巴巴的橡果發愁。他的刺又短又軟，不像刺猬爺爺那樣能馱著滿滿一身堅果，連最矮的榛子樹都夠不著——別的小刺猬早就囤滿了過冬的糧倉，只有他的樹洞還空蕩蕩的。

“要不，去問問狐貍先生吧？”阿栗攥著最后半片橡果殼，想起森林里流傳的傳說。狐貍住在彩虹瀑布下游的紅杉樹屋，據說他知道所有能快速找到食物的捷徑。

紅杉樹的樹皮像撒了金粉，狐貍先生正用尾巴卷著樹枝蕩秋千。“想快速裝滿糧倉？”他晃了晃爪子上的野莓，“看見東邊那片蒲公英叢了嗎？挖開根部能找到田鼠藏的堅果，不過他們脾氣可不太好。”

阿栗攥著小爪子跑向蒲公英叢。剛挖開第三叢蒲公英，一只圓滾滾的田鼠就舉著小石子跳出來：“這是我們曬了三個月的榛子！”阿栗被追得在草叢里滾了好遠，刺上只掛了兩根蒲公英絨毛。

“或許你該試試夜間采摘。”貓頭鷹在松樹枝上眨眼睛，“月光下的核桃會自己掉下來，不過要小心樹洞里的毒蛇。”

那天夜里，阿栗舉著螢火蟲燈籠蹲在核桃樹下。冷風灌進他的耳朵，直到后半夜才等來一顆掉落的核桃，還沒等他撲過去，就被突然竄出的蛇嚇得連滾帶爬跑回樹洞，爪子上劃了道小口子。

“捷徑怎么這么難？”阿栗舔著傷口時，刺猬爺爺背著滿滿一身堅果回來了。老刺猬的刺上掛著枯葉和露水，卻顆顆都是飽滿的橡果。“阿栗見過螞蟻搬麥粒嗎？”爺爺把一顆最大的橡果塞進他懷里，“它們從不會想著走捷徑。”

第二天清晨，阿栗決定不再找捷徑。他學著爺爺的樣子，在朝陽剛爬上樹梢時就出門。第一棵榛子樹有點高，他就抱著樹干一點一點往上蹭，尖刺勾住樹皮時會疼，但他數著“一、二、三”繼續爬。正午的陽光曬得后背發燙，他就在蕨類植物下歇會兒，用爪子接住葉片上的露水喝。

有次他發現一棵歪脖子橡樹，樹下落著好多橡果，可大多都被蟲子蛀空了。阿栗沒泄氣，他把每顆橡果都捧起來聞聞，搖一搖，只把沉甸甸的放進背上的藤筐。夕陽西下時，藤筐里只有五顆橡果，但每顆都泛著健康的棕紅色。

“阿栗今天只找到這些嗎？”兔子妹妹路過時，耳朵抖了抖。她的竹籃里裝滿了漿果，是跟著兔媽媽去了漿果最多的山谷。阿栗摸了摸藤筐，小聲說：“這些都是好橡果。”

日子一天天過去，阿栗的藤筐從每天五顆，變成十顆，后來能裝到二十顆。他漸漸摸清了規律：朝東的山坡光照足，橡果成熟得早；背陰的山谷濕度大，榛子殼更薄；被松鼠啃過的松樹底下，常常能撿到漏下的松子。他的刺慢慢變得堅硬，能穩穩地馱著半背簍堅果走路，爪子磨出了厚厚的繭，卻再也沒被樹枝劃傷過。

有天清晨，阿栗在常去的橡樹下發現個奇怪的坑。他扒開浮土，竟露出個陶罐，里面裝滿了曬干的栗子！陶罐邊壓著片楓葉，上面用松脂寫著：“送給每天第一個來采堅果的小家伙——田鼠一家”。原來他每天清晨的腳步聲，田鼠們早就聽見了。

北風開始呼嘯時，阿栗的樹洞已經堆了三堆堅果。最大的那堆是橡果，圓潤飽滿；中間是榛子，殼上還留著他咬開檢查的牙印；最小的一堆是松子，是他踩著厚厚的松針，在松樹下一顆顆扒出來的。

第一場雪落下那天，刺猬爺爺來敲他的樹洞。老刺猬看著堆到屋頂的堅果，胡須顫了顫：“知道嗎？爺爺像你這么大時，第一個冬天只囤了半樹洞堅果。”阿栗往爺爺懷里塞了顆烤得香噴噴的栗子，這是他用陶罐里的栗子學著烤的。

雪光映亮樹洞時，阿栗蜷縮在堅果堆旁打盹。他夢見自己在春天的橡樹下奔跑，新長的嫩葉拂過他的背。他知道，等冰雪融化，他還要去那片山坡——不是為了找堅果，而是想看看自己爬過的每棵樹，是不是都抽出了新芽。

森林里的動物們后來常說，小刺猬阿栗的堅果是最香甜的。只有阿栗自己知道，那不是因為他找到過什么捷徑，而是每顆堅果里，都藏著清晨的露水、正午的陽光，和無數個慢慢來的黃昏。